我曾强迫三个天之骄子当我的面首。
后来他们为了所谓的天命女主断了我的四肢剜去我的眼睛。
又设计让我以身镇塔。
一朝重生。
我冷眼看着他们受折辱。
又亲自送他们去和女主纠缠。
可知晓真相的三人却长跪公主府外,颤着声乞我垂怜。
“殿下,求您……利用奴。”
1
宋宛宛命人断我四肢时,无一人为我求情。
或者说敢为我求情的,都被宋宛宛的男人们杀了个干净。
而这几人,曾经都是被我强迫入公主府的面首。
“我本不愿杀你的。”
宋宛宛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转而变得气愤:“可你折辱阿岐,害得阿渊武功尽废,又强迫阿夙成为你的面首。如今你逆贼之女身份大白,更是罪有应得!”
说得大义凛然。
我抬眸瞥了眼站在她身后的三个男子。
轻嗤:“说得不错。可宋宛宛,我如今已然是个废人,你又如此怕我作甚?”
“你胡说什么!宛宛是大秦嫡公主,又怎会惧你这般不堪小人?”
长剑刺来,又在我身上多留下几条血痕。
那位曾被我废了武功的将军府小公子怒视着我,眼底带着遮掩不住的怒意。
“青渊,回来。”
昔日的大秦国师,景夙。
凌青渊素来听他的话,闻言便收了剑回去。
无人注意到宋宛宛脸色大变。
她下意识看向褚岐。
于是这位宋国新皇便用我之前送予他的匕首,生生剜了我的眼睛。
“殿下不该瞪她。”
嗓音冰冷,与先前在我公主府上的温和乖顺截然不同。
刺骨的疼痛让我忍不住颤抖。
可语调是惯有的轻佻:“奉之,我好疼啊。”
褚岐身子一僵。
他借着挥袖的动作,手指不经意划过我流血的眼眶。
于是我便趁着这个机会仰头,狠狠地咬上他的手掌。
血腥味在口腔漫开。
我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我听到宋宛宛惊得大叫了起来,连忙宣太医来给褚岐看手。
但偏偏褚岐一言不发。
或者说,那三个人都不曾说什么。
我被推得斜靠在墙上。
不用瞧都能猜到我如今应是面目可怖如食人恶鬼。
可我偏笑得肆意。
“你便是登基为皇,也依旧不配本宫向你低头!”
宋宛宛脸色铁青。
也因着这事,本是十日后的镇塔之事提前了。
临前,宋宛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彻底没了平时的伪装。
她凑到我耳边,嗓音轻柔又带着快意:
“我才是女主,这天命合该就在我身上。唯有你死了,他们才会更心无旁骛地爱我。”
“你也莫要恨我,这便是你的命,你就该受着!”
我想笑。
可泥沙很快就封了我的口鼻。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我名字。
更有在暴怒质问宋宛宛为何镇塔提前却不告诉他们的。
似乎还有人跟着跳了下来。
啧,令人作呕。
然而再睁眼时,我重生了。
“你如何得来这块龙纹玉佩的?”
殿上父皇的声音称得上急迫。
而殿下宋宛宛正惴惴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
看上去极为害怕我。
——我便是重回到宋宛宛设计让我带她入宫那日。
2
宋宛宛身上有一块龙纹玉佩。
我也有枚一模一样的,是前年父皇赏赐的。
我缓过神来,冷眼瞧着父皇用称得上着急的语气询问着宋宛宛的身世。
若无意外,父皇基本已经确定宋宛宛便是他那寻了十几年的女儿。
而上辈子宋宛宛便是用这副模样让父皇误以为我在府上极为苛待她。
尤其是我往日便凶名在外。
父皇便是从这里对我的心生不喜。
于是我敛眸,笑道:“这婢女也是前些日子才到我府上。安阳是听说她有着一手修复字画的好本事,就领着入宫来见父皇。若是父皇喜欢的话,便让她留下吧。”
当今圣上喜搜集各朝字画,其中不乏一些需要修复的。
宋宛宛便是因此设计让我带她入宫。
她不知用何法子毁了我的字画,又在我面前展示了她那番好手艺。
果不其然,父皇犹豫了一瞬。
最后点头:“那便先留下。”
我笑着应下。
转身却瞥见宋宛宛僵硬着身子,面上快速闪过一丝慌张。
她当然慌张。
毕竟上辈子父皇出于考量可没让她留下。
而是让我带回府上,好生照料。
宋宛宛便是趁着在我身边这段时间,勾搭上那些白眼狼的。
3
“殿下!”
我刚出殿,便听到身后有道温润的声音唤住了我。
是褚岐。
宋国质子。
大秦皇宫内各国质子不少,但褚岐是活得最好的那个。
原因无他,只是我喜欢他那副容貌。
可如今只觉作呕。
我脚步没停,却没想这人追了上来。
抬手行礼。
态度恭敬,甚至称得上卑微。
宽大的袖口滑下,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是消了大半的青紫。
那是我先前留下的。
质子在皇宫内本不应过得太好。
于是我使了手段在他身上留下伤疤,看似严重却无大碍。
后来又想着法子让他入了公主府,让他等着回宋国的日子。
褚岐却因此恨我百般折辱他。
于是趁着在我府上时与那宋宛宛精心设局害我。
见我多瞧了几眼他的手臂,褚岐不自觉红了耳根。
“陛下让奴以后便跟着殿下了。”
他抬眸看我,那双眼底盛满了细碎而又真诚的笑意。
在我面前,褚岐向来只能自称“奴”。
又低语:“殿下,奴可以侍奉殿下了。”
——“殿下,你可以侍奉我了。”
同一个人,几近相同的话语。
唯独两个位置上的人颠倒了过来。
连带着情绪都不一样了。
我敛眸遮住眼底的厌恶和恨意,偏头看了眼褚岐。
轻嗤:“本宫何时需要一个身份卑贱的野种跟在身边?”
话音刚落,褚岐脸色一白。
4
褚岐是宋国皇帝醉酒下同一宫女发生关系生下的孩子。
他本就自卑出生,骨子里便充斥着扭曲的暴戾。
所以后来回到宋国掌权后,褚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尽当年的知情人。
我瞧着他因着这句话而陡然惨败的面色,只觉不够。
刚想开口,父皇身边的大公公却领着宋宛宛出来了。
也不知这宋宛宛说了什么,倒是让父皇允许她继续回到我公主府。
“安阳,你先带她回府,好生照料。”
就连话都同上辈子一样。
然而我看着低头看都不曾看宋宛宛一眼的褚岐,突然勾唇:
“好啊,那便都跟着吧。”
5
我领着两人出宫。
行至御花园时,嘈杂声响让我顿住了脚步。
前面围着一堆宫人宫女,隐约露出的间隙中能看到一个少年倒在地上。
褚岐是知晓发生了什么,目不斜视,身姿笔挺。
宋宛宛却忍不住了。
她下意识偏头看了眼褚岐。
大抵是父皇那句“好生照料”成了她的免死金牌,宋宛宛咬唇看着我,目露同情。
见我没反应后,她竟冲了过去呵斥着那群宫人。
胆子的确大了不少。
我瞧着宋宛宛的动作也没阻拦,偏头看向褚岐时却看见他在发呆。
“她可真是一个心善的女子。”
我扯了扯嘴角,嗓音噙笑:“奉之你觉得如何?”
“奴只觉得愚昧不堪。”
褚岐面色不变。
我抬手捏住褚岐的下巴,迫使他俯身直视着我,轻笑:
“但本宫怎么觉着她可比本宫好太多了?毕竟本宫只会杀人,却不会救人。”
“她怎可与殿下相提并论?”
褚岐皱眉,直直盯着我看:“无人能和殿下相比。”
眼底的深情不似作假。
我冷嗤。
心想不愧是一直忍辱负重的褚岐,可真是会装的。
上辈子他可说了,宋宛宛心地善良,我这般毒妇又怎能与宋宛宛相比?
6
宋宛宛身手不错,一开始还占了上风。
只是宫里的这些人哪是善茬。
没多久就仗着人多让宋宛宛无比狼狈。
见宋宛宛被人打了巴掌后,我这才松开捏着褚岐下巴的手,厌恶地用帕子擦着手指。
褚岐注意到了,脸上陡然惨白一片。
我懒懒开口:“行了。”
所有人瞬间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惶恐地向我请安。
而宋宛宛趁机将那少年护在身后,低声安抚。
她现在依旧是我的侍女,但发生这一切后,第一反应却是看向了褚岐。
隐隐带着一点邀功意味。
我轻嗤。
褚岐看着我,全然没注意到宋宛宛投过来的目光。
只是在注意到我看到赵承那身青紫而陡然多出的兴趣时,他才脸色变了一瞬。
“你要救他们吗?”
我笑着问。
褚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那个少年是他在宫里为数不多的好友。
尤其是他极大概率还是因着先前帮过褚岐才会挨打的。
我注意到宋宛宛脸上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色。
“那好。”
我抚掌,微抬下巴示意:“那你便替他受着这一切。”
褚岐没吭声,转身朝着宋宛宛和赵承走去。
却在下一秒脚步顿住。
“本宫有说,让你走着过去吗?”
7
褚岐身子一僵。
“殿下?”
他下意识扭头看我,目光中没有不解和屈辱。
反倒是带着一丝茫然和委屈。
我先前喜欢褚岐那副好容貌,倒是忍下了他的那些小性子。
他仗着我的喜爱在这宫中少受了诸多屈辱。
可到最后反倒觉得我给他的屈辱更甚。
我挑眉,用手点了点他脚下的地,好心提醒了一句:“跪着过去。”
——在今日前,我对褚岐做过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让他替我在寒冬中寻个帕子。
“殿下!”
褚岐还没开口,宋宛宛就腾地站了起来。
胸膛起伏剧烈,瞧上去是被气得不轻。
她愤怒地瞪着我:“殿下怎可如此侮辱人!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他还是宋国皇子!”
“宋国皇子?”
我嗤笑,指尖勾过褚岐的发梢,“可他现在在我秦国啊。只要他在秦国一日,那他便只能是本宫的奴。”
“你若是不满……”
我抬眸朝着宋宛宛笑了下:“那你便想着法子替了本宫成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到那时本宫倒是能看在你的几分面子上放过他。”
宋宛宛身子一僵,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我扯了扯唇角,猛地揪住褚岐的发丝,又用力踹向他的腿窝。
“还不跪?”
褚岐被踹得身形不稳。
他如今这模样瞧上去更委屈了些,敛着眸应了声“是”。
就在他要跪下时,宋宛宛又冲了出来拦他。
可还没等她到褚岐身边时,凛冽的鞭子声破了虚空,重重地抽到了宋宛宛的身上。
清冽如寒泉的嗓音自我身后响起:
“不敬殿下,当罚。”
8
大秦国师景夙君子端方,有天人之姿,怀众民之爱。
却唯独对我毫无怜悯之心。
以身镇塔的惩罚便是他提出来的。
在他算出宋宛宛有“天凰之命”后,我自然是不能活的。
也因着有了景夙的支持,宋宛宛行事更加名正言顺。
比如景夙手上这条鞭子,可没少用在我身上。
但如今,这鞭子却落在了宋宛宛身上。
这也好理解,毕竟这人最重礼法。
现如今我还是大秦最为尊贵的安阳公主。
还不是那后来的逆贼之女。
景夙看向了我。
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隐隐闪过一丝茫然,却又很快被敛下。
他收起鞭子朝我走来,抬手:
“殿下——”
“安阳!你敢伤她试试!”
还未等景夙说什么,又有一道急促声音出现。
由远及近。
我听出来了。
是那位被我废了武功又恨我入骨的小将军。
凌青渊。
9
上辈子,京都内最为风光的小将军每每出行时,都有不少怀春少女扔帕子掷香囊。
而每每这时候,凌青渊都要跑来我公主府上同我好生炫耀一番。
然后问我:“安阳,你什么时候绣个帕子给我?”
那个时候的凌青渊像只满怀期待的小狗,因着我一点的偏爱都能高兴个不停。
直到他遇到了宋宛宛,又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站在我的对立面。
直到后来他被我废了武功,又囚于公主府内失了自由。
而现在,我看着重新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薄怒和隐隐恨铁不成钢意味的凌青渊,突然笑了起来。
这样还未经过折磨的凌青渊,倒真是少见了。
“你笑什么?”凌青渊下意识拧眉,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就被另外一种担忧所取代。
他急急忙忙地略过我朝着跪在地上的宋宛宛走去,语气焦急:“你怎么样了?”
——哦,我倒是忘了,这凌青渊对宋宛宛一见钟情。
还在我公主府上来了一出英雄救美。
“多谢大人关心。”
宋宛宛咬着唇轻摇了摇头:“我无碍。”
凌青渊打算扶着宋宛宛起来时,我轻飘飘落下一句:“本宫准她起了吗?”
话音刚落,景夙的鞭子又落在了宋宛宛的身上。
力道大到她痛呼出声又跪了下来。
“安阳!”
凌青渊看向我,那双桃花眼中噙着滔天的怒意:“你非得这般无理取闹?”
“这就无理取闹了?”
我轻笑,随手抽出身边侍卫的剑朝着宋宛宛刺去。
凌青渊大惊,下意识朝我出掌。
我们两人本就相距极近,眼看着凌青渊这一掌就要落在我身上时,褚岐闪身挡在我面前。
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景夙皱眉,嗓音冷淡了许多:“你会武功。”
宋国质子懦弱不能武。
这也是为什么连最低等的宫人都能上来欺负他。
褚岐一直隐藏得很好,直到有一次他为了救宋宛宛不惜暴露出自己会武功这件事。
那次褚岐差点就回不去宋国。
但现在,他提前暴露了。
因为要保护我。
我心中隐隐有种不对劲快速闪过。
然后我就看到褚岐唇边带血,语气急迫而又担忧地看向我:“殿下可还好?”
他的确很知道如何利用自己这张脸的优势。
可我只收了笑意,居高临下:“你莫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免去先前的责罚?”
褚岐眼底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
他垂眸,然后掀开长袍跪了下去,一点一点朝着赵承那挪去。
“奴受罚。”
我冷眼瞧着他的动作,又抬眸看了眼还跪在那的宫人,挑眉:“继续啊。三殿下愿意替自家好友受罚,你们可不能寒了他这份心意啊。”
于是一群宫人们战战兢兢地应了声。
我瞧着他们明显收手的动作,不耐烦地啧了声:“都没吃饭吗?”
“是。”
褚岐闷哼,脸色愈发苍白。
可那双黑眸却一错不错地盯着我。
仿佛是在看着这世间最为稀奇的珍宝。
饶是我都忍不住佩服他的这般忍辱负重。
明明厌恶至极却偏要装出这副深情的模样来。
“安阳公主!”宋宛宛看得又急又气,望向我的眼底带着几近遮掩不住的恨意:“你非得这般折辱人?你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公主,若你不是——”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宋宛宛及时收住了嘴。
只依旧怨毒地瞪着我。
“若本宫不是公主?”
我自然地接下了宋宛宛的话,然后俯身凑到宋宛宛耳边,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笑:
“便是本宫不再是公主,那也有千种万种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大可以试试看,看看本宫能不能撕了你的皮断了你的骨。”
宋宛宛猛地打了个寒颤,震惊地看着我。
而我只是后退了几步,笑吟吟地歪头:“本宫等着你来。”
“安阳!”
见我把他的心上人吓得脸色苍白,凌青渊拳头松了又紧,低吼叫我。
“想替她报仇?”我偏头看向凌青渊,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那你便继续出掌。本宫就站在这,也不需要任何人替本宫挡着。”
“凌青渊,你方才是真的想杀了本宫,只是为了一个卑贱的奴隶。”
我一字一句,用着最为平静的语气陈述。
宋宛宛此时身份未明,依旧只是我公主府上的一个婢子。
可众目睽睽之下,凌青渊却为了一个婢子试图伤我。
对上我视线时,凌青渊却陡然慌了神:“我没有——”
可这样的辩解实在过于苍白无力。
他抿了抿唇,沉默着低下头一言不发。
最后只低低开口:“是你欺人在先。”
我被气笑。
10
我吩咐人把宋宛宛送到将军府后就转身离开。
可我忘了还有一个景夙。
“国师大人可还有事?”
我看着不远不近跟在我身后的景夙,笑意不及眼底。
“那褚岐心怀不轨且处处隐瞒,殿下当离他远些。”
景夙顿了顿,又看了眼我身边跟着的侍女。
我假装没看到:“国师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于是景夙只稍稍犹豫了一瞬,便低声问我:“殿下左肩后可有一点红痣?”
我脸上的笑容一滞,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国师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此事是我唐突,”景夙向我行大礼,语气却异常认真:“但事关国运,还望殿下如实告知。”
国运?
我想起上辈子的景夙便是差不多这个时候算出宋宛宛有着“天凰之命”,又在一个月后的祭祀大典上宣布了这件事。
我原本不想回答。
可没想在对上景夙那双眼睛后,一句“是”已经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着了道的我瞬间脸色铁青。
“放肆!”
而景夙却是愣愣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悄然红了耳根。
他掩饰似的丢了一句“改日在下定当亲自赔罪”后就匆匆离开。
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而我看着景夙明显异样的反应,先前那种被压抑的不对劲又重新冒了出来。
心底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我既能够死而复生,那其他人呢?
11
几日后,褚岐还是被送到了我公主府。
但与上辈子不同,这辈子他来时身上没一块好肉。
唯独那张脸倒是一点伤都不曾有。
据说是有心之人借着他隐瞒武功这件事大做文章。
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父皇也只是不痛不痒地罚了褚岐几棍子。
至于他身上的伤为何这看起来如此严重,我也懒得去深究。
褚岐被送来时,我正被几个面首服侍着吃茶听曲。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最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我身边这几个面首。
眸色阴沉沉的,像是在看着死人。
却在我看过来时,又恢复成先前温润含笑的模样。
我没留下褚岐,而是让人送了回去。
理由是,嫌他如今太丑。
褚岐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而后就是彻底的慌乱。
“殿下,奴会养好的。”
他半跪在我面前,语气近乎央求:“绝对不会留下一点伤疤的。”
我没理会,却在当天晚上做了一场梦。
梦里的宋宛宛被囚于阴暗潮湿的水牢之中,四肢俱断,血肉外翻处爬出了蛆虫。
她瞪着出口的方向,眼底有着深深的恐惧。
尤其是在听到动静时,宋宛宛浑身颤抖得厉害。
直到一道声音自门口响起:
“看来今天是轮到我了。”
“殿下是做噩梦了么?”
耳边传来的轻柔声音和梦境里的那道声音重叠了起来。
我感受到有人的手指抚过我眉心,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却又不敢多触碰。
他又轻叹:“那些人伺候不好殿下的。”
随着那人的靠近,我隐约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皂角混合的气味。
我想睁开眼,却很快就又陷入了昏睡中。
第二日,府上管事禀告昨日伺候我的面首皆被人断了手杀了。
尤其是脸都被划得瞧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我让人安置好那些人的家人后,转头又寻了一些面首进公主府。
新来的面首里有一人模样脾性都极其合我心意。
于是我便常常唤他在身边伺候。
直到凌青渊上公主府,眼眶通红地质问我:
“你为何烧了这些东西?”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小木马。
——那是我亲手雕刻的,准备送给凌青渊的生辰礼物。
12
宋宛宛被我送到了将军府。
当日宫内发生的事也早有人告知了将军府。
凌大将军听到凌青渊为了一个小小的洗脚婢和我闹翻时气得半死。
因此宋宛宛到将军府时非但没有得到她上辈子以安康公主身份入府时的尊贵待遇,甚至都不如在公主府。
可她有凌青渊护着。
将军夫人心里恨她狐媚惑主,原本想寻个借口将她发卖。
结果隔天凌大将军就被召入宫,回来后整个将军府对宋宛宛的态度都尊敬了不少。
于是我便知晓宫里那位对宋宛宛有多看重了。
哪怕此时他还没有完全确定宋宛宛的身份。
反倒是凌青渊开始对宋宛宛忽冷忽热,叫人摸不着头脑。
听到这消息时,我只诧异了一瞬。
然后便叫人把先前凌青渊送我的东西都拿出府烧了。
连带着我给凌青渊准备的那些。
只是东西有些多,便多烧了一会儿。
13
凌青渊手背上还有着被火灼伤的痕迹。
护卫没拦得住他,倒是正好让他撞见宋念安俯身服侍我的场景。
于是凌青渊也不等我回复,便目眦欲裂地扯开宋念安,低吼:“滚!”
宋念安被扯得踉跄了几步,下意识抬头低低地叫了我一声“殿下”。
于是我便起身,把人带我身后。
“凌青渊,”我笑吟吟地看着凌青渊,但笑意不及眼底,“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宫府上如此放肆!”
“他是谁!”
在看到我护着宋念安时,凌青渊眼底的杀意更甚。
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嫉妒。
于是我便懒懒倚在宋念安的身上,把玩着他的头发,嗤笑:“瞎了就滚回去找医师,别在本宫府上撒泼!”
我感受到宋念安呼吸急促了许多。
他借着机会大着胆子虚虚搂着我的腰身,动作小心翼翼却又异常珍视。
凌青渊怒意更甚,但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你为了一个面首凶我?”
这话可真有意思了。
我好笑:“凌青渊,你有何资格说这话?”
“我……”
大概是想起了那日宫内发生的事情,凌青渊一时语塞。
他下意识低头。
可看到自己手上握着的小木马时,又忍不住难受。
于是他一点一点收起了情绪,只余下委屈地小声问我:
“你为何要烧了这些东西!”
“无用的东西而已。”
我让护卫控制住凌青渊,又叫人夺了他手上的木马。
我自小和凌青渊一同长大。
可凌青渊却总嚷嚷着说我送的那些生辰礼物都没诚意。
不如他送我的那些亲手扎的草蚂蚱、亲自打磨的宝石。
被他嚷得烦了,我就雕了一匹小木马。
赤红色的小木马活灵活现,是我断断续续雕了近半年的成果。
我向来没什么耐心,唯独在这木雕上倒是倾了心血。
可惜无用。
我垂眸摩挲了一会,便让人拿着火盆,当着凌青渊的面扔了进去。
凌青渊急得冲过去。
他力气很大,护卫一下子没拦住,倒是让他冲了过去。
火盆里的火烧得旺盛。
凌青渊也顾不上疼,下意识伸手抓了进去。
脸色煞白,额上大滴大滴汗珠滚下,可凌青渊要紧了牙也要留下这烧了半截的木马。
“东西无用便烧了,这不是凌小将军先前和本宫说的吗?如今这般又是做给谁看?”
凌青渊先前丢过我给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盏买来的小花灯。
因为他当时气恼我害得宋宛宛受了伤,便当着我的面故意说气人的话。
然后留下了宋宛宛亲手做的小花灯。
我笑道:“小将军急什么,回去让那宋宛宛重新给你雕一个不就好了。她的手艺可比本宫好了千倍万倍。”
大概是提到了宋宛宛,凌青渊安静了下来。
可眼神却逐渐茫然了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我,像是要找一个能够解惑的答案。
“不一样的。”
半晌后,他低头看着手上不成样的小木马,浑身在发颤。
最后只嗓音带着哭腔地重复着一句“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
我问凌青渊。
可凌青渊说不出来。
于是我又问:“你不是一直心悦宋宛宛吗?”
凌青渊张了张嘴,一句“是”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眼底茫然更甚,似乎也不清楚自己如今到底在做些什么。
于是我好心给了解答:
“你是心悦宋宛宛的。因为心悦她,所以才会厌恶本宫。”
“不是——”
我让人放开凌青渊,蹲在他面前打断了他的话:“听闻父皇有意为你同你那心上人指婚,那本宫便在这提前贺喜小将军了。”
凌青渊猛地抬起头,眼底一片难以置信。
14
凌青渊来我公主府前,宋宛宛就被接入了宫中。
先前派去暗中调查的人早已回来,也证明了宋宛宛便是当年被贼人掳走的安康公主。
父女相认场景感人。
父皇更直接决定要在祭祀大典上宣布宋宛宛的身份,以示郑重。
他本想让宋宛宛入宫住,却没想宋宛宛面露犹豫。
于是身边的大公公便适时提醒了父皇宋宛宛和凌青渊两情相悦的事情。
又隐晦提起前些日子又发生的妃嫔小产之事。
父皇明了,思考了会让她先继续住在将军府上。
如今宫内妃嫔争斗得厉害,皇后嫉妒不容人,而宋宛宛又也无厉害的外家。
父皇觉着宋宛宛生性天真单纯。
又担忧这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贝女儿在这吃人的宫内吃了亏,便想着和将军府交好或能成为她的一些倚仗。
之后又召了凌将军入宫。
听闻凌将军回府时喜忧半参。
但凌青渊不知道。
所以他在起先的震惊后,就疯了似的挣脱开护卫的桎梏,骑马回府。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笑意一点一点漫开。
宋宛宛啊,你得和将军府牵扯越多,才越好。
“殿下。”
宋念安站在我身后,模样乖巧而又顺从。
我看了他一会儿,袖中匕首倏忽断了他的衣带。
于是外袍尽数散开,白皙莹润的胸膛若隐若现。
没有一点伤疤。
宋念安便动也不动地站在那任由着我肆无忌惮地打量。
直到匕首划过他的胸膛,又慢慢往下至腰腹处时,这人才猛地僵硬了身子。
嗓音近乎委屈地唤着我“殿下”。
我看了好一会,忽而笑道:“本宫喜欢你这具身子。”
宋念安不动声色地放松了下来。
面带浅笑:“若能得到殿下一分欢喜,是念安的荣幸。”
“倒是听话。”
15
那日凌青渊回府之后大闹了一场,甚至还想闯入宫,却被凌将军押在府上思过。
宋念安成了我身边最受宠的面首,每每出随都陪伴左右。
京都有人羡之,但更多却是鄙夷我骄奢淫逸,不知耻。
连带着宋念安都被骂了不少。
我问宋念安可怨我。
“奴只怕殿下不要奴。”
宋念安轻声回复。
于是我脸上笑意更甚:“那你可要好好跟着本宫了。”
宋念安大抵是没听出来我话中意思,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而再次见到宋宛宛,是在承安寺中。
她衣着华贵,与先前大相径庭。
宋宛宛目的同我一样,都是来找景夙。
大秦国师上传天意,下达民情,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景夙更是历代国师中最强大的第一人。
于是父皇便有意想让宋宛宛与景夙多接触一些。
祭祀大典前,国师得长居承安寺中。
据说是为了更好的听天命。
我本不信所谓天命。
但景夙在大秦百姓中影响甚大,是民心所向。
可以说,我上辈子很大程度上便是毁在他那一句“反贼之女”上。
——我的母妃在入宫前曾有一相好。
而那相好日后起叛乱自立为王,是大秦皇室的最大威胁。
景夙在祭祀大典上揭穿了我的身世。
一切都猝不及防。
于是一夕之间,大秦最为尊贵的安阳公主沦为阶下囚。
他们本想用我来威胁李成康,却没想那反贼压根不在乎亲生女儿。
他多的是儿子。
我并不在乎这些。
我可以是反贼之女,但不能现在就是。
更不能是由景夙说出来的。
于是我来寻景夙。
16
宋宛宛看到了我。
她如今有了公主身份作为倚仗,自然不再惧我。
无人之时,宋宛宛便笑吟吟叫我“安阳妹妹”。
然后目光便落在我身边的宋念安身上,眼底快速闪过一丝惊艳。
“妹妹可真是好福气。”
宋宛宛语气意味不明,又装作好心提醒:“可这是佛门重地,妹妹带面首过来怕是不妥,国师大人也定会不喜。”
“倒是多谢姐姐提醒了。”
我懒懒地应了声,“那这人便送给姐姐了。”
宋念安脸色一白。
宋宛宛却觉得被羞辱了,脸上笑意也淡了下去:“你是何意?”
“姐姐如此心善,定不会眼睁睁瞧着他被本宫杀了吧?”
我笑吟吟地把玩着手上的匕首:“本宫可没姐姐这般好运,能得国师大人的青睐。若是因他惹了国师不悦,那本宫可就亏大了。你也知道,本宫一旦吃了亏,心情不好便会杀人,左右不过奴隶而已。”
“安阳!”
宋宛宛彻底维持不住脸上的平淡,语气愤怒:“你非得如此仗势欺人?先前也是这般,人人生而平等,你有何资格随意将人的生死视为儿戏!”
又转头安慰着宋念安:“你莫怕,我会护着你的。”
她说这些话时,刻意拔高音调。
话音刚落,我余光瞥到窗边有人影隐绰。
啧。
褚岐说得没错,这人的确愚昧不堪。
我懒得搭理宋宛宛,却没想这人以为自己有理,神情也隐隐得意了起来。
直到有小沙弥进来行礼:
“国师请殿下过去一叙。”
于是宋宛宛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主动朝着小沙弥走去。
又转头劝诫我:“安阳,你若就此收手知错就改,我会在国师面前替你求情的。”
我冷嗤。
心里却在盘算着该如何破坏宋宛宛和景夙的这次见面。
我记得上辈子便是因着这次见面,景夙彻底站在了宋宛宛这一边。
想来是心怀大爱的国师在某些方面与宋宛宛不谋而合了。
我其实并没有把宋宛宛放在心上。
我顾忌的只是宋宛宛能够利用的这些人。
然而还没等我想出一个好法子,那小沙弥就开了口:
“国师大人要见的不是女施主,而是安阳公主。”
这话一出,宋宛宛的脚步瞬间顿住。
脸上原本得意的笑容僵硬无比。
“扑嗤。”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17
我曾对景夙动心过。
我喜欢褚岐的那张脸,又好奇素来忍辱负重的他能走多远,于是我把他带回了公主府让他寻了机会回去。
我和凌青渊有多年情谊,我想救他,于是废了他的武功把他囚在公主府内。
唯独对景夙下手,是存了私心——
我想看着高高在上的仙人被拉下凡尘时到底是何模样。
我想让仙人同我共沉沦于爱欲之中。
但我失败了。
仙人依旧高高在上,亵仙者永坠阿鼻。
其实真要说起来,我怨不得景夙。
我恨褚岐和凌青渊,是因为他们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而我理应怨不得景夙。
他只是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他只是一心只有大秦百姓。
是我咎由自取而已。
但现在,仙人就站在我面前,语气极为平静地问我:
“殿下可有心仪之人?”
18
景夙生得一副好模样。
往日里为了少些麻烦,他经常戴着面具,更是只着玄色衣裳。
可如今连我都能瞧出来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姿容更甚。
见我没回答,景夙又重问了一次:
“殿下如今可有心仪的男子?”
我缓过神来,瞧着景夙如今这般异样,并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反问了一句:“国师可是知晓了什么?”
据说景夙这一脉有预知未来的本事。
我本以为他也是同我一般重生了,可如今瞧他这模样,似乎又有些不同。
景夙一怔,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于是我又问:“或者说,国师是如何知晓本宫左肩后有一点红痣?”
我靠近他,目光陡然锋锐了起来。
可景夙像是没察觉到我的杀意,眼神落在我肩上时,又像是被烫了一般匆匆移开。
半晌后,他低语:“我梦见过。”
“梦见?”
这下轮到我一怔。
我来见景夙本就是在赌。
赌他是不是重生之人。
赌我能不能趁着景夙这段虚弱之期,想着法子让他在祭祀大典前算不出所谓天命。
上辈子我偶然得知景夙每个月都会有一段虚弱期。
而这段时间里他只会待在承安寺内。
我重生时间实在不太凑巧,也分不出多点时间容我准备。
我只能铤而走险。
于是我紧了紧手,笑着问:“国师梦见了什么?”
“我曾梦见同殿下欢好。”
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景夙倒是意外直白。
我却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欢好?”我觉得好笑,“本宫怎会——”
但话还没说完,我就猛地一顿。
我想起来,上辈子我的确同景夙发生过关系。
那次是为了解我身上的毒。
我强迫了景夙。
而他梦到了这些。
我下意识警惕起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匕首。
而景夙自顾自说了下去:“我梦见我心悦殿下,自愿同殿下欢好。欢好时,亦是自得乐趣。”
一句又一句如平地惊雷。
简直荒谬。
我木着脸纠正:“那只是梦。”
“可殿下,我并不经常做梦。”
景夙朝我扬起清浅的笑容。
又说:“我看不清殿下的命。”
看不清我的命?
“什么意思?”
景夙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我脸上。
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告诉我:“大约是有了私心,便再也看不清了。”
哈,仙人竟还会有私心?
我心觉讽刺,却又没说出来。
更何况,我并不全信景夙的话。
但好在目前来看,景夙并没有站在宋宛宛那一边。
只临走前,这位国师大人又叫住了我:
“殿下身边那位倒是有些本事。”
他低头,不动声色地露出了手臂上的伤。
19
我出去的时候,宋念安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眸色沉沉。
可在见到我的那一瞬,这人又悄然恢复成先前乖顺的模样。
他随我回到院落。
又在我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他一人时,忍不住大着胆子问我:
“殿下很喜欢国师?”
我瞥了他不自觉握紧的手,轻笑:“那是自然。”
“可他并非良人!他会害死殿下的!”
宋念安呼吸急促了起来。
我没回答,只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看得宋念安重又颓然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奴知罪。”
“你为何有罪?”
我笑道,又低低重复了几遍他的名字:“念安,这名字倒是不错。”
“若能得到殿下一分欢喜,是念安的荣幸。”
宋念安敛了先前的神色。
垂首站立在我面前,一言一行谦卑而又温顺。
“可惜这个安,却是安康的安。”
话音未落,我袖中匕首便狠狠刺入宋念安距离心口极近的地方。
又不嫌痛地在血肉中转了圈。
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上,我笑意更甚:
“听闻宋国有一换皮秘法,还能去腐生肌。我如今瞧着这法子似乎不错,倒是看不出你原本那一身丑陋的疤痕了。”
“你说那两人会不会也同你一般?毕竟我瞧着他们可与我先前记忆里的大不相同了。”
“——褚岐。”
20
褚岐身子猛地一僵。
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可半晌后陡然又卸下了所有力气。
像是早有猜测,而如今不过是最终确认了。
“真好。”他的眼眶蓦然红了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奴的殿下也回来了,真好。”
“好吗?”
我歪头,随手捻起一块精美的糕点。
忍不住感叹:“确实挺好的。毕竟本宫被关在那地方时,心心念念的唯有我府上这些糕点了。”
“可本宫吃不到。于是本宫便只能吃着那些腐肉,咬着那些死耗子,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些糕点。哦,三皇子殿下可能还不知晓那些是什么吧?毕竟三皇子当年最落魄的时候,可还有本宫寻着法子给你送些吃食呢!”
我笑眯眯地盯着褚岐看。
手中匕首又往前刺入了几分。
褚岐脸色惨白如鬼。
一时间不知是疼的,还是因着其他什么。
他浑身在发颤,疼到弓起身子,但手还紧紧攥着我的袖口。
“殿下,别说了——求您。”
他缓了下,嗓音艰涩:“殿下要是恨极了,就往奴身上多捅几刀子。若是殿下不喜欢这身体留下伤疤,那奴就再去换一次皮。”
“可本宫不想脏了手。”
我松开了匕首,厌恶地往后退了一些:“还脏了本宫的糕点。”
我扔了手中的糕点,又碾碎。
褚岐扯起一抹乖顺的笑:“那奴便自己来。”
于是他一刀一刀刺着自己。
都挑着一些致命的地方。
玉白色的长衫很快就鲜血淋淋。
“殿下别看,”褚岐半跪在地上,声音发着颤:“……丑。”
“的确很丑。”
我点头,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褚岐,你还没有死的资格。”
于是宋宛宛赶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么一副血淋淋的场景。
“安阳!”
她尖叫了起来:“这是在承安寺,国师还在这,你怎么敢!”
“本宫有何不敢的?”
我脸上还沾着褚岐的血,偏头看向宋宛宛的时候生生把她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笑:“本宫说过,心情不好便要杀人。若你想要救他,那本宫大可以看在父皇的面上把他送给你。”
“殿下!”
这次出声的是褚岐。
他想要抓住我的袖口,却又怕自己弄脏了我的衣裳。
于是伸出的手重又缩回,费力地仰头求我:“殿下,不要把奴送人好不好?”
“真脏。”
我避开他,语气厌恶。
“那奴便先去洗洗。”褚岐费力地站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洗好了就不脏了。”
眼眶红得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
宋宛宛看不过去了。
她让人强行打晕带走了褚岐,临走前还要和我放下狠话。
“安阳,你好自为之!”
我笑吟吟应下。
21
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宋宛宛是异世之魂,天命之女。
故而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都会被她逐渐吸引。
直到我死去。
所有人都仿佛大梦初醒。
镇塔时我所听到的那些并不是错觉。
那日后,知道了真相的三人先前有多爱慕宋宛宛,之后便有多恨她。
他们囚禁了宋宛宛,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又惩罚着自己。
而我只是冷眼看待这一切。
直到梦醒。
直到确认了这一世的褚岐已然变成上一世我死后的疯癫偏执模样。
但他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所以褚岐还不能死。
可我不信褚岐。
准确来说,我并不信任何人和事。
包括那个梦。
22
褚岐被宋宛宛带回了将军府。
他伤得很重,再加上体内又被我下了蛊虫,因而昏睡了许久。
而宋宛宛便在这短时间费心费力地照顾着他。
她自以为是在救人做好事,却没想她把外男带入将军府、又亲自照顾外男这件事早已引起了将军府的不满。
更何况皇帝还有意想要替宋宛宛和凌青渊指婚。
然而将军府再不满也只能咽下。
因为宋宛宛和凌青渊发生了关系,而宋宛宛还是公主。
凌青渊便是在这不久之后,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
他记起这一切的时候,将军府被抄家了。
罪名是谋反——
有人在凌将军书房的暗室里找到了一件龙袍。
凌家男丁尽数处死,女眷发配边疆充军妓。
这和宋宛宛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但她毕竟是昭帝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
于是昭帝下令强行带回宋宛宛并囚于宫中,原本打算在祭祀大典上的宣布身份的事情也提前了。
只说是将军府寻到了安康公主,又怕贼人不死心,于是便先隐瞒身份留在将军府上。
全然不提宋宛宛和将军府有什么干系。
谎言很拙劣,但没人敢不信。
宋宛宛也是仗着此,跪求昭帝放过凌青渊,甚至不惜说出自己怀了凌青渊孩子的事情。
昭帝大怒,下令直接斩杀凌青渊。
这件事到底让昭帝对这个刚找回来的女儿心生了不满。
尤其是此时的凌青渊已经被宋宛宛偷偷放走了。
他来找了我。
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极了。
我并不惊讶,只是在注意到他从怀里掏出的木马时微微有些愣神。
“安阳,”凌青渊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木马,试图扯起一抹我熟悉的笑容:“你看,我把它修好了。”
木雕的小马烧了自然是不能复原的。
可凌青渊寻了相似的木头,又一点一点雕刻成相似的摸样,再凑了起来。
可再如何相似,都不可能是原本的小木马了。
我没接过,而是安静地看着凌青渊。
然后叫他:“阿渊,我的手和脚都好疼啊。”
上辈子,是凌青渊把我抓到了宋宛宛的面前,又是他亲手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
凌青渊眼眶倏然红了起来。
他颓然地放下了手,半晌后才哑着声问我:“你也回来了,是不是?”
“真好,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你还是被宠爱着的安阳公主。”
凌青渊说着说着,声音带上了哭腔。
向来桀骜不驯的小将军此时断了一身傲骨,半跪在我面前近乎掩面而泣。
只不断重复着“真好”。
我不为所动。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把长剑。
那是凌青渊惯用的佩剑。
我告诉凌青渊:“凌家造反的事情是我告诉父皇的,你会和宋宛宛发生关系亦是因为我给你们两个下了阴阳双生蛊。”
我的母妃是南疆人。
“凌青渊,你还有一次杀了我的机会。”
23
上辈子的凌家亦有造反之意。
只是没等事情暴露就被我提前察觉压了下来。
但这件事还是被昭帝知道了一些,好在证据都已经被我毁灭了。
昭帝猜忌心重。
为了护着不知情的凌家,凌将军以死谢罪。
他把凌青渊拜托给了我,又央求我不要告诉他真相。
他在凌青渊心中一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答应了。
但凌青渊不能出现在昭帝面前。
于是我废了他的武功,借着面首之由将他护在了公主府内。
所以凌青渊也因此恨上了我。
他觉得凌家的覆灭亦和我有关。
这些事,上辈子的凌青渊是在我死后才知道的。
那把剑被凌青渊重新握在了我手里。
许久后,他低声问我:“你一直在救我,对吗?”
我沉默了许久,又对他笑:
“我其实挺后悔救了你的。”
我一直都很相信凌青渊。
所以他才会和宋宛宛一起,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
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凌青渊的脸颊滚落。
“因为我不信你,是吗?”
他颤着声问。
我曾经试图和凌青渊解释,但他不信。
他只信宋宛宛。
而此时的凌青渊也并不需要我的回复。
他只是带着哭腔,茫然无措地问我:“可是安阳,我明明是想要保护你的啊。”
小时候的凌青渊说的最多的,便是“等我长大当将军了,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可是真等长大了,反倒是他伤我最多。
我没有回答,只安静地看着他。
“安阳。”
凌青渊小心翼翼地叫我。
他朝我笑,又和小时候那般做错了事同我撒娇。
但声音在发颤:“我把命赔给你,好不好?”
“赔给你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24
凌青渊提着剑离开了公主府。
第二日就听见宫中传来消息,说有人行刺安康公主。
刺客当场伏诛。
公主受惊,又见刺客是当初的凌小将军,悲愤欲绝中小产了。
又听说,凌青渊死前看向了某个方向,脸上带着笑意。
他说:“真好,我终于保护了你一次。”
可我知道事情不仅如此。
凌青渊用宋宛宛的血杀死了自己体内的阳蛊。
阳蛊死了,阴蛊就会夜夜发作。
宋宛宛得不到安生。
我在公主府呆坐了一夜,直到手脚冰冷而又僵硬。
就该如此。
本该如此。
起身时脚边踢到了一个东西。
是凌青渊留下来的小木马。
“殿下,可要留下?”
身边侍女询问。
我垂眸看了一会,然后朝外走去。
“烧了吧。”
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
25
褚岐被他的部下救走了。
但他很快就又回到了公主府,依旧是以宋念安的身份。
身上没留下一点伤疤。
“堂堂宋国三皇子可真是下贱啊。”
我的语气里遮掩不住对褚岐的厌恶:“你可知先前你每碰本宫一次,本宫都要回去清洗好多遍。”
褚岐脸色煞白。
可即便如此,褚岐依旧执意留在公主府。
甚至还戴上了他最为厌恶恐惧的铁链。
——在褚岐很小的时候,他曾被其他皇子用铁链拴住当狗。
而上辈子,褚岐也把铁链用在了我的身上。
他觉得铁链是屈辱,而我曾在大秦皇宫内对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屈辱。
所以他毫无负担地利用我回到了宋国。
然后又回到了宋宛宛的身边。
可这次——
“殿下,”褚岐近乎痴迷地仰头看我,语气满是乞求,“奴很有用的。求您、求您——利用奴。”
于是我让褚岐去杀人。
杀的是李成康的儿子。
杀到他只能想到我这唯一剩下的亲生女儿。
褚岐每次回来时都一身伤,可几天后那些伤疤都不曾留下。
但随之带来的,就是褚岐的身子愈发虚弱。
他用着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惩罚着自己。
又或者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表达他已经畸形而又患得患失的爱恋。
可我并不需要。
于是在褚岐杀光了李成康的儿子后,我解了他身上的蛊毒,又留下了他的一只眼睛。
“你欠本宫的已经还了。”
我语气冷静:“你现在可以回宋国了。”
褚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殿下不要奴了?”
“你快要死了。但回去,说不定还有救。”
“那就是还没有死!”
褚岐身子在颤抖,近乎嘶吼出声。
他死死地盯着我,神情癫狂:“可我还没有死……你恨凌青渊,所以你要了他的命。但你不要我的命……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命……为什么……”
褚岐的表情似哭非哭,手却紧紧攥着我的裙摆。
“本宫从未想要过你们的命。”
我笑了笑,用匕首割断了褚岐攥着我的那片衣摆。
我要杀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宋宛宛一个人。
可就如宋宛宛所言,她是天命女主。
我杀不了她。
所以我只能借她亲近之人动手。
凌青渊的死是偶然。
却又是必然。
“说实话,本宫还得谢谢你护下了公主府的人。”
当年宋宛宛执意想杀了我公主府上所有人。
但褚岐却念着一些恩情,留下了他们。
我看着褚岐,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所以你得活着。”
“褚岐,本宫后悔帮过你。所以,别让本宫再更厌恶你了。”
褚岐懂了。
所以他冷静了下来,回复了我一声极轻的“好”。
26
宋宛宛在宫内的处境并不好。
昭帝也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般疼爱她,反而是因为她和将军府牵扯甚多而对她心生不满。
宋宛宛因着阴蛊发作夜夜号叫不止,可偏又查不出什么来。
再加上有人刻意引导昭帝说,那是阴魂在复仇。
哪里来的阴魂?
自然是原将军府的,怨她护不住将军府的血脉。
昭帝信这些,因此更不喜她。
大公公托人告诉我,昭帝有意想让安康公主联姻。
大秦皇室自来亲缘淡薄。
我那好父皇更是如此。
若不是宋宛宛,如今去联姻巩固他政权的便是我了。
可宋宛宛不能去。
于是南边叛乱暴起,一路向北直指京都。
为首的自然是我那亲生父亲李成康。
原本没那么快的,只是他认定了自己那么多儿子都是死在了大秦皇帝的命令下。
那消息自然是我传递的。
如今李成康只信我这么一个亲生女儿。
尤其是我为表忠心,送了法子让他连攻下好几个城池。
叛军正当势头。
而昭帝多年沉湎酒色,不理朝政。
国库空虚,手下唯一能打的将军前不久还因造反而满门抄斩。
因此还没等叛军入京,昭帝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于是他找人去讲和。
送自己的女儿去讲和。
27
景夙上公主府的时候,我正在雕着木头。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什么耐心的我如今倒是能静下心来学习着木雕。
他又精心打扮了一番。
甚至还敷了粉。
我恍惚想起来,大秦国师好像也不算年轻了。
但他们这一脉的,总有点本事在身上。
若是想的话,永驻青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如今的景夙却敷了粉。
但分明上一次见面时,他还显年轻得很。
大概是我好奇的目光过于明显,景夙难得有些局促了些。
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殿下该收手了。”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我,轻叹:“继续下去,受苦受难的是百姓。”
景夙知道我在做什么。
“那你要拦本宫吗?”
我笑着偏头问景夙。
“我拦不住殿下。”
他站在我面前,垂眸看着我手上的木雕。
那块木头隐隐有了小马的形状。
景夙隐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动了动,嗓音有些艰涩:“我说过,我有了私心。”
“仙人也会有私心的吗?”
这一次,我终于把那个问题问出了口。
手中的刻刀缠上了景夙的头发。
“我不是仙人。”
景夙任由着我的动作,喉结滚动了下:“仙人不能有七情六欲。”
我听懂了他的意思。
可我并不需要了。
于是我告诉景夙:“真要说起来,本宫曾经是真的很喜欢你。”
景夙死死地抿着唇,周身的气息开始不稳。
“你想拦本宫?”我突然好奇了起来:“若本宫的要求是你留在公主府服侍本宫呢?”
“景夙,用你一人换大秦百姓,这并不亏。”
“我会留下来。”
半晌后,景夙哑着声,又一错不错地看着我:“只是为了殿下。”
这句话很好笑,但让我心情很好。
于是我又愉悦地告诉了景夙另外一个真相:
“那次本宫中了毒,半个时辰内不解便会暴毙而亡,而你正好在。其实如果不是你,换成其他人本宫也会这么做的。本宫只想活着——”
我注意到景夙身体猛地僵硬,面无血色。
然后我笑着,一字一句:
“你们都想我死。那我偏要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
——说到底,我还是对景夙生了怨。
28
景夙还是留在了公主府。
他似乎真把自己当面首看了,穿着不合适的衣裳,笨拙地学着如何讨好我。
可这并不够。
于是我让最低贱的小倌去调教他,又想着各种方法羞辱。
但景夙都一一受着。
他将我照顾得极为精细。
凡事都亲力亲为,只说旁人照顾不好我。
甚至景夙来之后,公主府内的奢靡更甚先前。
“可本宫并不需要。”我好奇地歪头看着他带来的奇珍异宝,“若是先前的安阳,倒是会喜欢这些。可如今本宫只想要一口吃的,一口喝的。”
我曾住过最脏的地方,饮过最脏的水,吃过最脏的东西。
景夙听懂了。
他调香的手颤抖得厉害,半晌也只有一句:“殿下值得如此。”
我注意到他手腕扭曲得厉害。
笑了笑。
他自己要断了自己的手和脚,折了自己的骨,这和我又有何干系?
后来叛军直逼,昭帝多次来请国师,却都被景夙拒之门外。
只要景夙不愿,没人能强迫他。
他似乎真像刚来所说的那般。
这一次他不爱世人,只偏爱于我。
但挺没趣的。
“现在外面都在骂是本宫勾着不让你出去。”
我让人学了民间那些骂我的话来说给景夙听。
他的手倏然捏紧:“这和殿下没关系。”
“但你现在在本宫的公主府上。”
于是景夙说不出话来,整个人看上去都颓然了许多。
“安阳。”
景夙看着我,眼底又露出少见的茫然:“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没法回答。
毕竟我是个做事向来都不顾后果的人。
我只是看着景夙,一字一句:
“你又骗我。”
他困着自己,亦困住了我。
大秦国师,心里装的还是只有大秦百姓。
景夙手中的茶盏落地,一声清脆。
面色霎时惨白。
半晌后,他低语:“但我心悦你,这不曾骗过你。”
“可本宫不信你。”
我笑道。
29
我被昭帝送给叛军议和。
临走前,昭帝抓着我的手语气焦急:“安阳,你是朕最为疼爱的女儿,你可千万要安抚住他们啊!”
最疼爱的女儿。
如今跟最下贱的婢子一样送了出去。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把我送出去可能会有什么结果。
但他不在意。
他在乎的只有的自己的皇位。
我低下头,遮住眼底的嘲讽:“是。”
送去的还有一个宋宛宛。
毕竟当初的安康公主会丢失,也和李成康有关。
他恨皇帝抢走自己心爱之人,于是设计带走了皇帝最疼爱的女儿。
宋宛宛哑了。
异世之魂,晓未来之事。
我原本还想着宋宛宛为何没告诉昭帝我是反贼之女,如今一看却是被毒哑说不出话来了。
身边跟着的也不是她的人。
“殿下放心,主子都安排好了。”
她身边的侍女寻着机会轻声告诉我。
是褚岐。
他并没有回宋国,而是留在了大秦皇宫。
留在了,宋宛宛的身边。
不是明智之举。
宋国皇帝缠绵病榻,其他皇子蠢蠢欲动,褚岐已经失了先机。
可我看着宋宛宛偶尔神志不清的模样, 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宋宛宛见到我时, 眼底露出了恨意和快感。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无非是觉得没人知道我的身世,而我又生得比她好看,自然会被叛军凌辱更甚。
然而等宋宛宛看到我被叛军尊敬迎入,反倒是她被不断凌辱时, 宋宛宛彻底疯了。
但我依旧杀不了宋宛宛。
天命依旧在。
我垂眸摩挲着酒盏,最后仰头一饮而尽。
30
无人能猜到,昔日的安阳公主是叛军之首李成康的女儿。
更无人猜到, 大开城门迎接叛军的,会是昔日的大秦国师景夙。
大秦皇室内里早就是破烂不堪, 摇摇欲坠。
只一夕之间, 改朝换代。
而对于城里的百姓而言,不过是被迫待在家, 又睡了一觉而已。
这是我和景夙的交易。
他护下了大秦百姓, 但也成为大秦的罪人。
日日受骂, 夜夜不得安生。
宋宛宛也被带了回来。
我让人断了她的手脚, 又把她溺在泥沙中, 等只剩一口气时将人拽了上来。
如此反复。
“本宫其实不大看得起你。”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一滩烂泥的宋宛宛,又笑:“你说,如今谁才是天命?”
她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更何况前朝覆灭,所谓天命自然也不在她身上了。
只是在看到景夙时, 宋宛宛竟迸发出强大生机, 抱着景夙的腿不断“啊啊”求他救命。
可等来的却是景夙的一剑。
我笑道:“她可是被你判有天凰之命的公主。”
“前朝已去,”景夙垂眸,看不清神色:“如今殿下才是天命所归。”
“可我从不信天命。”
我握住了景夙的剑。
长剑刺入身后伪装成侍卫试图刺杀景夙的前朝余孽。
血溅到景夙的脸上,衬着他难得慌乱的神色。
我朝他笑了笑:“我只信人定胜天。”
“景夙,你得活着赎完你的罪。”
31
大秦覆灭, 李成康登基,建立东明王朝。
次年帝驾崩,其幼子登基,改年号安元。
因新帝年幼, 故而由长公主安阳代管朝政。
自此, 开新朝盛世。
(尾声)
我把持朝政的第四年, 宋宛宛死在了一个破烂院子里。
看守院子的是一个毁了容的瞎子。
据说那瞎子全身生疮, 面目骇人。
可唯独只有他在时,宋宛宛才会死不了。
就这样拖了三年。
直到那瞎子某日出去,给了宋宛宛寻死的机会。
那日, 是我的生辰。
可我去时,那瞎子躲着不肯见我。
我站在院子里,叫他:
“褚岐。”
但无人应我。
等我离开时,背后隐约传来绝望而又隐忍的哭声。
我并没有回头。
然而宋宛宛死后,我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太医院束手无策时, 有人送来了治病法子。
可我每次喝药时总觉得有股血腥味。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我的那些药都需要景夙的心头血作为药引子。
这是以命换命的法子。
我去见景夙时, 他慌慌张张地掩面, 但头发已然变得雪白。
我难得打趣:“莫非是今日没敷粉?”
景夙没吭声。
只在我要离开时,他才放下掩面的袖子,朝我行了大礼:
“殿下, 前尘俱了,莫要回头。”
前尘俱了。
莫要回头。
后来,我再也不曾见过那些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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