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时爱汪梦入骨,为了救她差点被淹死。
可我快死的那一刻,她在跟白月光打电话:“我只爱你一个,他只是个备胎。”
我侥幸被救,进了 ICU。
在那里我想起一件事:我失忆前,爱的是汪梦的妹妹。
后来我结婚,牵着我真正爱的人。
汪梦却红着眼圈找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再失忆一次?”
1
我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秋天的河水已经很冷,我在岸边怎么喊汪梦上岸,她都不上来。
她仿佛抱着求死的心,坚定地往河中央走。
我一着急,脱了外套鞋子就跳进了水里,却忘了我水性不怎么好。
我凭着一股执念,游到了汪梦身边,强拉着她往岸上游,用尽所有力气,将她托举到岸上。
可我想上岸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
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而汪梦,一眼都没看我,只是捡起放在岸上的手机。
嘴里念叨着那个让我痛苦的名字:“秦予,你就这么不在乎我?跳河你都不来?”
她丝毫没发现,我已经在往水底沉了。
而我累得,连呼救都发不出声来。
心里一阵刺痛,仿佛被人用刀扎了一下。
扎完还不算,还要来回绞动一下,保证血肉淋漓。
这三年,我把能给的都给了汪梦。
就差这条命了。
可秦予一回国,汪梦还是义无反顾地把我忘了。
忘得那么彻底,仿佛她才是那个失忆的人,而不是我。
我沉水的那一刻,汪梦用手指点着手机。
我以为她要打电话报警救我,可她却接了个电话,泪流满面:“秦予,我只爱你一个,其他人谁都不如你!宋琏只是你不在时候的过渡,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我在沉底的时候,都想无奈地笑。
傻子,他要是真的在乎你,怎么会一出国就三年,连音信都没有一个?
他只是在找借口拿捏你。
而真正爱你的人,要被你作死了。
2
我是宋家的独子,唯一的继承人。
自从三年前撞到头,突然失忆以后,我就爱汪梦入骨。
汪晴曾经喝醉给我打电话,问我:“你中邪了吗?你要是中邪你跟我说,我找大师给你看看。”
而我的回应是挂掉电话。
因为那天汪梦喝多了,我得去接她回来。
我匆匆赶去接汪梦的时候,发现汪梦哭红了眼圈。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冷漠地朝我点头,然后打车走了。
汪梦在车后面喊着他的名字:“秦予!!!”
我怔了怔。
我知道秦予,汪梦的白月光,朱砂痣。
当初招呼都不打就跑去了国外,而现在回来,却责怪汪梦,怨汪梦不等他,和我在一起。
汪梦哭得在马路边上蹲了下来,手捂住脸,眼泪一个劲从指缝中渗出来。
我从来没见汪梦这么哭过。
我和汪梦吵架,汪梦都是冷笑一声,可以一天不和我说话。
直到我忍不住去找她和好。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汪梦还会哭成这样。
那天我把汪梦带回家,递了块热毛巾给她,让她擦脸:“汪梦,你要是真喜欢秦予,我退出。”
可汪梦抽噎了半天,直到哭累睡着,都没有说话。
我以为,她想起来我才是她现在的正牌男友。
我以为她多少对我有点不舍得。
可我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哭得没听见。
3
我终究没被淹死。
汪梦总算想起还有个我,大声呼救,引来几个钓鱼大爷,把我救了上来。
等我被救上来时,人昏迷不醒,送去了 ICU。
其实我被送去 ICU 的时候,还是有意识的。
我只是像植物人一样,能听见,动不了。
我听见汪梦疯了一样,跟在我旁边,喊着我的名字:“宋琏!宋琏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她哭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惨,“你不擅长游泳干吗要下水啊!为什么啊!”
我还听见她跟医生说,“求求你们把他救醒,他不能有事啊!”
汪梦这个样子,让我很疑惑。
我当时生命力在快速流失,脑力不足,可即便这样,我也十分困惑。
她不是刚还在跟秦予诉衷肠吗?
她不是,已经要跟我分手,下定了决心吗?
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很快,我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在质问汪梦:“你不是说,会好好珍惜宋琏的吗?”
“你就是这么珍惜的?!”
哦,是汪晴。
自从我打算跟汪梦求婚,请她帮我,她就突然拉黑了我,已经很久不出现了。
可现在,她带着哭腔,跟着我的移动床跑:“宋琏,你给我醒过来!你三年前跟我说了半句话,我一直在等后半句,你醒过来啊!”
我十分疲惫,眼前越来越黑。
我觉得我可能要陷入永夜了。
可黑暗来临之前,我还是想了想。
什么半句话?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唉,失忆确实很麻烦。
4
我喜欢汪梦,其实原因很简单。
有一天我看见汪梦穿着米色长裙,坐在汪家的院子里画画。
阳光洒在她身上,清风吹拂,一片岁月静好。
那个场景击中了我。
我的内心告诉我,我心里爱着一个,穿着米色长裙在阳光下画画的女孩。
而且爱了很久。
我失忆了,但我觉得是汪梦。
从那天开始,我开始跟着汪梦跑。
新出的高定裙子,珍贵的高奢珠宝,不要钱一样地往汪家送。
汪梦想吃炸糕,我开车到邻市排队两小时给她买最正宗的。
汪梦体弱,我从网上看视频学着煲汤熬粥,亲自调理她的身体。
汪梦失眠,我带她找遍好中医去看,看到最后我都通了医理。
我自问我做到了极致。
可汪梦从来没有开心过。
我能看出来,她对我笑得特别勉强。
后来秦予回来了。
秦予回来的第一晚,汪梦整整三年没治好的失眠,不药而愈。
她还做梦了,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慢慢扬起,笑得很开心。
我看着她睡梦中的笑颜,突然很想抽烟。
汪梦不喜欢烟味,我把烟戒了。
那天晚上我又很想抽烟,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包,抽了两支才上楼。
其实秦予回来后,汪晴曾经劝过我。
她说:“你多跟姐姐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多多见面。”
她没明说,但我知道她是在担心汪梦和秦予,旧情复燃。
我挺感谢她的。
这姑娘在我跟汪梦表白后,就开始喝酒抽烟骑机车。
别人说汪晴以前很乖,不知道为什么变了。
有时候我也奇怪,就算看见汪晴喝酒抽烟,我也总觉得她很乖,是个乖女孩。
现在她担心汪梦不要我,却还是顾及我的自尊心。
我心里暖了一下,跟她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可那只是在安慰汪晴。
我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汪梦回家越来越晚,从每晚回来吃饭,到每晚带夜宵回家,再到凌晨才带着一身寒气回来。
她带着电脑,说汪家最近事多,她要加班。
可她眼角飞扬的高兴,遮都遮不住。
我加过班,加班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但我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汪梦越来越冷漠,现在在家连十句话都没有,所以我问她,她也不会说。
有时候我会很疑惑。
明明我们也有过好时候。
明明汪梦也在好多个夜晚,缩进我怀里,让我帮她暖冰凉的手脚。
也曾经在一起看爱情电影时,泪流满面,带着鼻音说,我们一直好好的。
也一起去挂过姻缘锁,上锁的时候,她也是挽着我满脸虔诚的。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人呢?
我不理解。
5
我是一个有点轴的人。
一旦认定一个人,是很难改的。
后来汪梦不回家,也不接电话。
可我还是用心经营着只剩我一个人的家。
汪晴有时候看不惯,会跟汪梦吵架,但无济于事。
汪梦反而会打电话给我:“宋琏,不要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不要利用我妹妹。”
我一开始还辩解过。
可有一次汪梦急了,喊我:“你以为你做这些卑鄙的事,我就会忘了秦予吗?!你做梦!”
那天初秋,一阵秋风吹过,透心凉。
我僵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汪梦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低头笑了:“汪梦,我不是离不开你。”
“不喜欢,就分开,只要你说,我就同意。”
汪梦不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那我来说,汪梦,我们别在一起了。”
我是很轴,但我不偏执。
强扭的瓜也不甜。
可那天汪梦一言不发。
我以为我提分手,她会开心的。
可她沉默着挂了电话。
过了几天,她又打来电话,喝醉了,口齿不清:“你,让我想一想,行吗?”
我叹气:“想什么呢?”
“我要想一想。”汪梦坚持道,“我以为我很清楚哪一边重要,但我现在好像看不清。”
我摇头:“汪梦,我不想等下去了。”
那些枯坐等待的深夜,那些一次次看着黎明到来的孤独,我受够了。
“汪梦,分手吧。”
我淡淡地说道,为我们之间强扭的关系画下一个句号。
可汪梦还是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挂了电话。
第二天,她给我发微信,给我看她的卧室:“我这几天一直在家里住的。”
汪晴也给她做证:“我姐这几天都在家,一过十点我就到处找她,把她拎回家。”
我被汪晴嘟着嘴的样子逗笑了:“没必要,汪晴,但是谢谢你。”
我分手是肯定的了。
但汪梦却不这么认为。
她开始频繁给我发消息,打电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开始叫我老公。
要知道之前让她叫声老公,她会直接跟我翻脸。
我一概没回。
但是心里不是没有难受的。
如果在一起这三年,哪怕有半年她这样对我,也许今天我都说不出这句分手。
我心里总是牢牢记着,那个阳光下米色长裙少女画画的场景。
那个场景总是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我,那可是你深爱的人啊。
像是一个咒语。
一个让我明知道自己像个傻叉,却依然义无反顾的咒语。
我甚至在午夜梦回,偷偷想过,如果汪梦真的能改好,该多好。
可惜啊,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随着秦予一次赌气出国,这些就全都变成了泡影。
秦予出国把汪梦吓坏了,以为这次秦予又要一走三年。
汪梦直接追了出去,却吃了个闭门羹。
回国后,汪梦再也没联系我。
直到有一天,她喝醉了,发了个地址给我:“秦予,我知道你回来了,你再不见我,我就跳河。”
我知道她发错人了。
可我看见她发过来的自拍。
河边阳光下,素净的米色长裙,小鹿一样的眼神。
和心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合在了一起。
我闭了闭眼。
我承认,我贱。
我还是爱着这个米色长裙的身影。
我去了汪梦发的地址,把汪梦救了上来,自己进了 ICU。
我在 ICU 沉睡了好多天。
差不多有半个月。
那半个月,我做了个梦。
梦里,一个姑娘鹿一样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看着我:“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呢?”
我在梦里,震惊不已。
我突然想起来,我心里一直爱着的那个身影,她不是汪梦。
6
我突然想起来,我喜欢汪晴两年了。
撞到头失忆那天,我本来是打算跟汪晴表白的。
那天汪晴穿着米色的长裙,在阳光下画画,白皙的皮肤,素净的脸,一回头间,笑得如泉水般纯净。
可她没等到我的表白,却等到我拉起她姐姐的手。
我想起她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看到我和汪梦时,从失望,到绝望,硬生生忍着眼泪,祝福我们的样子。
我的女孩,她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我闭上眼睛,有泪从眼角划过。
护士看到我流泪,惊喜地叫医生:“医生!病人醒过来了!!!”
是的,我醒过来了。
真正的我醒来了。
我醒过来后,被转到 VIP 病房。
出 ICU 的门时,我看见了汪梦。
她头发随便扎起,裙子上全是褶皱,双眼红得吓人,脸白得像墙壁一样。
一看就知道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看见我出来,她晃了晃身子,走上前来,未语泪先流:“宋琏,你吓死我了!”
护士在旁边羡慕地说:“你们感情一定很好,这位小姐姐不眠不休在 ICU 坐了快三天了!”
如果是我以前,我可能会感动到不行。
可现在我的视线,却不再集中在汪梦身上。
我看向她的身后。
身后的汪晴一样地狼狈憔悴,一样地红着双眼,看着我流泪:“你下次别做危险的事了。”
她吸了吸鼻子,“你要是有什么事,我——”
话说到一半,她戛然而止,低下了头。
汪梦跟护士一起送我去 VIP 病房。
汪梦让汪晴在门口等着,她进来忙前忙后,帮我买水办饭卡。
可我止住了她的忙碌:“汪梦,能不能叫汪晴进来一下。”
汪梦愣了一下,懵懂地叫汪晴进了病房。
我看着汪晴。
这三年,她变了。
齐肩长发剪成了只到下巴的齐刘海短发,长裙变成皮夹克牛仔裤。
可那双眼睛却没法变。
依然像只小鹿一样,眨巴眨巴地看着我,满脸的泪,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我闭了闭眼,抑制住心里的难过,招手让汪晴离近点。
近到我可以看清她洁白无瑕的皮肤时,我才颤抖着声音,压住哽咽的冲动:“晴晴,对不起。”
“晴晴,我想起来了。”
汪晴怔了怔。
下一秒,她捂着嘴哭出声来。
哭声压抑,却压不住深深的委屈,细碎而痛苦,像是受了伤的小兽。
我也湿润了眼角。
明明说好,要给她最大的幸福的。
可我却让她看着我和别人好了三年。
7
汪梦一直不怎么了解自己妹妹的生活。
这些年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秦予身上了。
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我和汪晴在几年前就互生好感,更不知道我曾经打算向汪晴表白。
她愣愣地看着我向汪晴道歉,看着汪晴哭成个泪人,又愣愣地听我三言两语地解释。
脸越来越白,呼吸也不稳。
等我说完,她身子晃了晃,鼻头和眼睛都红了。
她颤抖着问我:“所以,你跟我这三年,只是一个记错人的乌龙?”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是的。”
汪梦身子又晃了晃,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汪晴,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
她咬牙:“宋琏,你混蛋。”
她哭得嘴唇都在哆嗦,“你怎么能,在我刚想清楚自己的心意时,告诉我你这三年只是记错了人?!”
我没说话。
我甚至有点接受不了汪梦这个样子。
她明明已经不爱我了,何必呢。
汪晴朝我摇摇头:“宋琏,已经三年过去了,你和姐姐怎么都有感情了。我不想伤害姐姐……”
可我没顾得上回答她。
因为我在疑惑。
我问汪梦:“我把你救上来,自己沉下去时,你还在跟秦予打电话。我快沉底的时候,你在跟秦予说你非他不可。”
我对汪梦已经没有任何生气、失望,我只是迷惑,“汪梦,你中邪了吗?明明你眼睁睁看着我溺水,怎么突然又对我这么深情?”
我盖了盖被,“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汪梦脸越来越白,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她似乎想解释什么,可什么都没解释出来。
毕竟,这都是她做过的事,不是吗?
汪晴听我说完就哭了。
她跑到我跟前,挡住了汪梦的视线:“姐姐,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可是你对宋琏实在太过分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你怎么能在他拿命救你后,还要往他心上捅刀啊!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他就救过你一次了!”
汪梦怔住了。
我也怔住了。
我甚至不知道汪晴说的是什么事。
可是汪晴擦了把眼泪,愤愤地说:“小时候咱俩被人贩子盯上,拐走,宋琏那时候来找我们玩,不顾危险一路尾随,在闹市区大喊人贩子。”
汪晴抓着我的手,“因为这个,他还被人贩子砍了一刀,手上还留了疤,你怎么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恩将仇报啊!!!”
汪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我则躺在床上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件事。
因为那次受伤太疼了,大脑似乎自动屏蔽了这件事,没有人提,我还真想不起来。
汪梦也想起来了。
她的脸又白了白:“宋琏,我,我忘了,我……”
她身子靠着墙,声音里带着绝望,“我怎么给忘了啊!”
汪晴弯下腰,轻轻抱住了我:“你忘了没关系,我记着就行。”
8
我很快出了院。
我和汪晴浪费了整整三年。
我现在一秒都不想再浪费。我打算带汪晴去见双方父母。
先去的是汪家。
汪家爸妈看见我就乐得合不拢嘴。
都是在一个生意圈子,知根知底,他们乐见我和汪晴在一起。
只是那天汪梦也在。
全程汪梦都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她就一直低着头,听着汪家爸妈夸我和汪晴一看就相合,跟我们商量以后结婚的事宜。
直到我要走的时候,汪梦才起身,要替爸妈送我。
她把我一路送到门口,走出汪家的雕花铁门。
夜晚昏黄的灯,打在汪梦苍白的脸上,我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不抬头。
她的眼睛不知哭了多少回,红肿得不像话。
即便我恢复了记忆,想起了爱人是谁,我还是看着那双眼睛,沉默了。
整整三年,汪梦没有一次哭成这样过。
即便是秦予不告而别,她也没有。
汪梦吸了吸鼻子,鼻头红红的,一双神似汪晴的眼睛,带着一层水雾问我:“宋琏,我和你三年了,都没有见过一次父母。”
泪花安安静静砸在她白皙的脚背上,“可跟汪晴才几天,你就来了。”
我叹了口气。
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那时候的我,是多么卑微地求着汪梦,想跟她回家,正式拜见父母。
想跟她过了明路,从此有个身份。
可汪梦总是笑着吻我一下,岔开话题,一字不提。
整整三年,除了我和她,秦予和汪晴,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在一起过。
多么可笑。
三年的感情,知情者只有四个人。
而当初汪梦喜欢秦予这件事,却闹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
到现在,汪家爸妈,甚至连我家爸妈都知道,汪梦喜欢一个小伙子,喜欢好多年了。
我又叹了口气:“汪梦,整整三年,你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你忘了吗?不想见父母的,从来都不是我啊。”
汪梦怔住了。
眼泪如断线珠子一样往下落。
以前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再生气也会说服自己,她是我的女人,我要疼惜她。
再生气,我都会把她抱在怀里哄。
可今天,我看着汪家亮起的灯光,里面有一盏是汪晴的。
心里暖暖的。
我跟汪梦挥了挥手:“快点回去吧,天冷,别感冒。”
转身的一瞬间,汪梦叫我:“宋琏!”
声音凄楚绝望,又委屈,“我想你,宋琏。”
我没说话,大步离开。
9
我和汪晴很快就订婚了。
浪费了三年时间,我一分钟都不想再耽搁。
订婚宴上,汪晴重新穿上了长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看着我笑弯了眼。
满眼都是我。
来参加订婚宴的,都是亲近的家人朋友,人不多,都在笑眯眯地看着我们。
只是汪梦喝得有点多,一杯接一杯,很快就喝醉了。
订婚宴结束,汪晴开车送双方爸妈回家,我则送喝醉的朋友们。
把所有人都送回家的时候,汪梦还在喝。
我不知道她喝了到底有多少。
只是我记得,秦予回国又再次出国那次,她也喝了很多。
她喝到半夜,回到卧室,从我身后抱着我,对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第二天她就追着秦予出国了。
而这次,她嘴里念叨的不再是秦予,却是我的名字。
看见我向她走来,汪梦摇摇晃晃站起身:“宋琏,你是来找我的吗?”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极了我跟她表白那天,仿佛跳跃着闪烁的星星。
只是那星星,从未为我而亮过。
汪梦跌跌撞撞朝我走来,高跟鞋在地上踩不稳,一下倒在地上。
膝盖重重碰在坚硬的地板上,“咚”的一声。
汪梦愣了一下,眼里凝出一层水雾。
她朝我伸手,委屈得像个孩子:“宋琏,我疼。”
以前她别说摔跤,就是磕碰在哪里,都会像孩子一样,凑到我身边,“宋琏宋琏,我疼我疼,快给我吹吹!”
而她在秦予那里,却遍体鳞伤都不吭一声。
现在她朝我伸手:“宋琏,我疼。”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下来,“宋琏,你管管我,求你了,管管我啊。”
我看着她小声细碎地哭泣,像被人抛弃一样。
可我只是后退一步,叫了个女服务员:“麻烦把这位女士扶起来,扶到门口我叫的车上。”
然后转身出门,叮嘱网约车师傅,安全送她到家,并记下车牌号码。
这么周全,不是为了汪梦,只是为了汪晴。
上车时汪梦哭了。
她坐在车里,放下车窗,看着我指指心口:“宋琏,我这里疼。”
“疼了好几天了,吃什么药都好不了。宋琏,怎么办啊。”
我在她眼里看见深深的绝望,“怎么才能不疼啊,宋琏?”
我摇了摇头:“要不去好一点的医院看看吧。”
我不是医生。
但我也曾一夜一夜看着空荡荡的床,心口疼得直不起腰来。
即使现在有了汪晴,回想起那段日子,我依然难过。
我曾经那样付出过真心,却一无所获。
所以汪梦,你疼一疼,活该。
辜负真心,怎么会没有报应?
10
和汪晴订婚后,我开始恢复以前的工作节奏。
我以前是工作狂,可跟汪梦在一起这三年,我整个人像是被阴霾笼罩一样。
患得患失,郁郁寡欢,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工作状态。
现在汪晴情绪稳定,也是一个爱事业的人。
跟她在一起,我心是安定的,可以腾出手为我们的以后打拼。
可我没想到,汪梦能追到我公司来。
甚至通过了面试,到我公司上班。
而且是 HR 力荐的人才。
我知道汪梦是名校出身,人又聪明,正经要做事,很有竞争力。
可我不知道她放着汪家不去,大费周折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无奈,让她来我办公室面谈。
汪梦穿着一身以前从不曾穿过的套装,很是正式,头发扎起,站在我面前:“我是通过面试正式进来的,你不能赶我走。”
她比以前瘦了,更苍白了,似乎风一吹就会倒。
可她的眼中却含着一种偏执:“宋琏,求你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眼泪落下来,“我从来没求过人。我也从来对我妹妹疼爱有加。可我真的,不能放开你啊!”
汪梦掩面而泣,肩膀一直在颤抖,“我怎么能硬生生把你逼走呢!我怎么能现在才发现,我爱的是你呢!”
我一手扶额,饶是已经没有感情,可还是心酸。
为我当初经历的一切而心酸。
我清了清嗓子:“汪梦,我们没有可能了。”
我站起来,递给她纸巾,“这辈子都没有了。别做无用功,好吗?你是汪晴的姐姐,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给彼此留点体面。”
汪梦身子晃了晃。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红着眼睛看着我:“宋琏,你说我不体面?”
我摇了摇头。
汪梦眼泪不断往下掉,她时不时抬手擦掉:“可是宋琏,你就没有错吗?”
“你对我没有一点利用吗?你想不起来你爱谁,你就利用我来填补你的空白?”
她倔强地看着我,“你敢说,不是吗?”
我垂眸,看着我递纸巾的手。
这双手,一次次拍着、哄着汪梦入睡。
一次次在汪梦喝醉时,给她递水,递解酒药。
一次次在寒冷的冬夜,在夏日的午后,在汪梦想起秦予那些低落的时刻,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我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汪梦:“汪梦,你拍着良心说,我真的,利用过你吗?”
“我那些真心,那些情意,你真的都忘了吗?”
“是你在我快淹死的时候,还跟秦予卿卿我我的啊!”
“是你在我爱你入骨的时候,却接了一个电话就扔下我追着秦予走了啊!”
“是你在我把你当宝一样珍惜的时候,把我当垃圾扔啊!”
我又深吸了口气。
汪梦,糟蹋真心,是会孤独一生的。
汪梦不哭了。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我张了张嘴,最后颤声问:“我弥补,我弥补你还不行吗?”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不用了,汪梦,我们结束了。你要明白,结束是什么意思。”
汪梦一步一停,走向门口。
走出门口时,她转过头,擦了把泪:“秦予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又要出国。可这次我没求他,我只是让他要走快走。”
她笑中带泪,“你看,我也可以离开他的。我其实知道的,是你陪了我三年,不是他——”
我闭了闭眼,打断了她:“汪梦,我对你的那颗真心,已经死了。淹死在那条河里了。”
我朝她笑了笑,“是你亲自动的手,你忘了吗?”
汪梦怔了怔,痴痴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捂住嘴,哭着转身跑了。
11
后来汪梦再也没出现过。
直到我和汪晴结婚前夜,她喝得醉醺醺的,按响了我家门铃。
我出门时,她突然扑进我的怀里,紧紧抓住我的衣服。
我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把她强行推开。
汪梦朝我笑:“宋琏,你说我现在拿东西砸你,你还会再失忆吗?”
我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汪梦笑得更畅快:“放心,再怎么我也是汪晴的姐姐,不会搞乱她的婚礼。”
她遗憾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眼圈又红了,“宋琏,你还能再失忆一次吗?求你了。”
她闭上了眼,不让眼泪掉下来,“宋琏,我难受。我真的难受。求你了。”
两滴眼泪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汪梦哽咽:“明天婚礼一举行,就什么都不能挽回了。我再也不能靠在你怀里了,是吗?”
我点了点头:“是。”
汪梦又睁开眼,仔仔细细看了看我,朝我笑了笑:“宋琏啊,我怎么就这么忘不掉你啊。”
她朝我挥了挥手,“再见了,宋琏。”
走了几步,她又停住身形,背对着我,笑着说,“以前你让我叫你老公,我总是不想叫。宋琏,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老公吧,行吗?”
说完,她回过头,笑着叫了一声老公。
月光下,她的眼泪清晰可见。
我看着她的背影,眼角不觉湿了。
可我知道,那不是我在哭。
是我死去的真心在哭。
是它在那条河底冰冷的水里哭泣。
哭泣它活着时,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珍惜,却在它死后姗姗来迟。
……
我和汪晴结婚那天,婚礼盛大华美。
汪晴那天穿着白色的鱼尾婚纱,美得不像话。
我在台上,听着司仪诉说我们的故事,看着大屏幕上我们欢快的笑容,不禁万分感激。
感激上苍,最终还是让我醒了过来。
让我最终找到了真正爱的人。
汪晴拉着我的手,眼睛通红,哭得像只小兔子。
我把她搂在怀里安抚,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台下。
台下,汪梦就坐在主桌。
一袭米色长裙,长发披在肩头,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可眼中一串串眼泪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砸下来。
有人问她怎么了,哭得那么厉害。
汪梦擦了擦眼泪,笑着看我:“没什么,我就是羡慕我妹妹,有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公。”
12
白驹过隙,光阴如梭。
我和汪晴不知不觉,已经携手走过了十二年。
我们事业稳定,也有了一儿一女,生活平静幸福。
而汪梦在我结婚后的第二天,就出国了。
一走就是十几年,每次回来都是来去匆匆,不知不觉,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她了。
直到今年,汪晴做了个小手术,汪梦回国探望,我们在汪晴的病房见了面。
她还是很瘦,很白。
穿着米色的长裙,安安静静地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跟她开玩笑:“你是真的好爱米色长裙啊,买了多少条啊?”
汪梦张了张嘴, 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垂下眼眸, 什么都没说。
只是苦笑了下。
她拿出一个小礼盒来:“我在意大利有个工作室, 亲手雕的。”
我打开一看, 是一对小人,男的像我,女的像汪晴,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汪梦清了清嗓子:“雕的时候手头没你们的相片,只能靠记忆来。不知你们喜不喜欢。”
我和汪晴频频点头:“很喜欢, 很传神。”
汪梦笑了:“喜欢就好。”
她走到汪晴身边, 摸了摸汪晴的头发, “就当是我的祝福,祝你们,白头到老, 恩爱如初。”
顿了顿, 她又低头加了一句,“懂得珍惜。”
汪晴笑眯眯地点头,我边收礼物边问汪梦:“听说你一直单着?怎么没找个伴啊?”
汪梦抬眼看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阳光白云。
过了一会儿, 她淡淡地笑:“不找了,一个人也挺好的。”
她自嘲地笑,“我要求高,老想找个能为我不要命的, 可是后来, 就碰不到了。”
汪晴劝慰了她几句,便困乏了。
汪梦起身告辞,我去送她。
走出医院大楼, 走到楼前草坪的时候,天空万里无云, 阳光照着汪梦的米色长裙, 一阵微风吹拂过她的长发。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画画的女孩。
只是那个少女现在笑得从容宽和:“好了,别送了, 回去吧。”
我点点头, 转身离开。
可就在我转身那一瞬, 听见身后失落的声音:“我好想你啊。”
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这个世界,怎么就不能时光倒流呢?”
我顿了顿脚步,终究还是没有回头。
前方,有我的老婆儿女。
而后方, 只有一个孤独的人,在缅怀一颗死去的真心。
真心不能复活,感情也不能回头。
我们终究,只能往前走, 接受感情里的一切报应。
我迎着阳光,大步走向前方,走到我爱的女人身边。
此生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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