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许郁年三年,又用一晚的强制爱结束这场暗恋后,潇洒离开。
再见面,许郁年成了我名义上的小叔叔。
我挽着新男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轻描淡写:“现在是什么人都能进许家大门了?”
可在无人之际,这位京圈新贵又任由着我扯开领带,抬手扣住我的腰。
低笑:“你是真不怕我玩儿死你啊,我的好侄女。”
1
我没想到会再见到许郁年。
在我对他强制爱了一夜,并潇洒离开他的世界六年后,我又见到了这个人。
在我妈的新家里。
而我的未来后爸正小心翼翼地问他:“小弟,你怎么会过来?”
“正巧路过。”
许郁年没有看我,过分精致的脸上表情很是淡漠:“替老爷子过来看看。”
一听到是“替老爷子”,我妈眼睛都亮了不少。
许家根本看不上我妈。
许叔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于是他笑眯眯地开口邀约:“那正好,你留下来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对了,这是你嫂子的女儿姜窈和她对象,以后也算是你的小辈了。”
我挽着新男友的手臂一僵,隐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许郁年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冷淡,而又陌生。
一如当年的无数次。
但这次,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又带上了一分明显的嘲弄。
我假装没注意到,扬起一抹假笑,故意甜腻腻地开口叫人:“小叔好——”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配当我的小辈。”
许郁年不紧不慢地打断了我的话。
他居高临下,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进许家大门了?”
许郁年这话问得极为真诚,似乎是真的在疑惑不解。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我扯了扯嘴角,然后故意把身子往新男友那靠去,朝着他挑衅一笑,又无声做了个口型——
“狗东西。”
可许郁年只是近乎冷漠地俯视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2
许郁年还是留下来吃晚饭了。
气氛依旧尴尬,唯独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请来扮演男友的好同事柏意服务体贴,全程在我妈面前积极表现得像是下一秒就能和我原地结婚。
直到他给我夹菜时,许郁年突然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下嘴,然后偏头看着我:“你有喜欢吃别人口水的癖好?”
话一出来,我举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那也要分人的。”
我忍了,朝着许郁年假笑:“感情好的,怎么样都无所谓。”
“是啊。”
柏意很上道地附和,适当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容,小声补充:“再说以后还可能会做更亲密的事情……”
我妈和徐叔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许郁年只是“哦”了声。
然后下一秒,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夹了一筷菜放到我碗里。
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
“你既然喊我一声『小叔叔』,那想来我俩的感情也应该是好的。”
我沉默了。
死活想不明白许郁年这狗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一筷子可以夹起这么多香菜的。
颜色绿到令人发指。
“不吃吗?”
许郁年撑着下巴。
露出的半截手腕在灯光下显出莹润的色泽,纤细却又显着力量感。
我之前就很喜欢许郁年的这双手。
尤其是这双手曾经没有辜负过我对它的期待。
漂亮,而又充满力量感。
“当然吃啊。毕竟——”
我快速收敛好所有的心思,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了许郁年的手上,然后刻意拉长尾音:“小叔叔最喜欢我了呢!”
许郁年听懂了。
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3
高中时,我一直在追逐许郁年的脚步。
那时候我还是富家大小姐,而许郁年只是一个勤工俭学的穷小子。
但许郁年不喜欢我,甚至还能称得上讨厌我。
不过许郁年是个对女生很绅士的人。
他只会皱着眉,语气冰冷地警告我:“姜窈,请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你可以不用学习就能拥有好的未来,但我不行。”
高中座位是按照成绩排名来的。
成绩好的优等生可以自主选择自己的同桌。
可直到毕业,我都只能坐在后面几排,盯着许郁年好看的后脑勺发呆。
而他的同桌始终是贺书意。
所以当后来,我发现许郁年接受贺书意表白的时候,反而是有着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就好像其实这一切都是早有预兆的。
比如说许郁年准备了很久的毕业礼物是一本精美的画册。
可我的画画水平和艺术欣赏水平仍停留在幼儿园阶段,反而是贺书意拿到过几次绘画奖项。
再比如说在我发现他这份礼物,误以为是送给我而开玩笑般抢过去时,许郁年脸上的表情僵硬,难得露出些许的不知所措。
当时我以为他是在害羞。
可后来想想,那应该是对我自以为是的尴尬。
许郁年从未遮掩过对我的不喜和疏离。
只是我仗着这人脾气好,不会对女生做什么而一直在假装视而不见,甚至乐滋滋地想:“啊,许郁年对我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我追了许郁年三年。
以失败告终。
4
吃完饭后,柏意异常积极地表示自己去洗碗。
我妈拗不过他,只能先去切水果。
许郁年和许叔去了书房。
我帮我妈剥好榴梿后也跟着上了楼。
主要是想去看看我妈这个家给我留的房间。
只是看完房间,我刚想下楼,路过书房时却被人猛地拽着手臂进去。
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背后顶上一片坚硬。
我仰起头,对上许郁年深不见底的黑眸,笑眯眯:“小叔叔这样不好吧,人还在下面呢。”
“耐心见长了。”
许郁年松开了拽着我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以前别人迟到几分钟就生气的姜大小姐,如今等起男朋友来倒是毫无怨言了?”
“谁等——”
话刚说出口就猛地一顿。
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确来之前在门口等了人一会。
所以这人其实早就来了?
我狐疑地看了许郁年一眼,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时却碰到了坚硬的触感——是我妈放在我房间里的榴梿软糖,临走前我随手放了几颗在口袋里。
坏心思骤起。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许郁年依旧用着平淡的口吻,像是在叙述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那双黑眸却死死地盯着我。
他勾唇:“连性子都为人家变了这么多。”
“如果小叔叔愿意的话,”我朝着许郁年笑,“我其实也能为小叔叔改变更多。”
话音刚落,我突然伸出手去扯许郁年的领带。
他任由着我的动作,动也不动。
在解扣子时,这人才不紧不慢地抓住我的手腕,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是真不怕我玩儿死你啊,我的好侄女。”
这一声“好侄女”叫得暧昧又低沉,但又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我面不改色,但手却一抖。
许郁年这狗东西——
“看来小叔叔是真的很想和我来一场禁忌恋啊。”
我松开手,发出一声感慨:“只是很可惜,名花有主了。”
许郁年眸色陡然冷了下来。
他像是第一次见那样认真打量了我一番,面上依旧是那副冷淡至极的模样。
可方才握住我的时候,这人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姜窈,你怎么还敢单独——”
5
“许郁年。”
我叫了他一声,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然后趁着人没反应过来时,又笑眯眯地凑近:“我还是很喜欢你这张脸啊。”
许郁年一怔。
我俩凑得极近,近到我再稍微靠近一些,就能亲到他。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淡色的唇上。
目光肆无忌惮到许郁年下意识呼吸一窒。
然后趁着他愣神的时候,快速将剥好的榴梿软糖一把都塞到许郁年的嘴里——许郁年讨厌榴莲的程度,堪比我讨厌香菜。
末了,我又用手紧紧堵着许郁年的嘴,防止他吐出来。
许郁年发出一声闷哼。
我坏心思地告诉他:“在此之前,我帮我妈徒手剥了榴梿,又吃了不少,还没来得及洗手,保证是原汁原味新鲜出炉的。”
“不过这次你的狗鼻子怎么不灵了?”
以前我拖着许郁年出去时,这人隔着百米都能闻到水果店的榴梿味。
我向来不肯吃亏,有仇就得当场报回去。
哪怕我清楚知道现在主动去惹许郁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原以为他会生气发火。
但这人只是僵硬着身体,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哪怕此时的许郁年被那气味熏到眼眶泛着红。
一副活像是被人欺负要哭了的可怜模样。
但下一秒,一点温热快速碰到我的掌心。
触之即离。
我讶异地睁大眼,心中瞬间警铃大响。
可已经来不及了。
许郁年抬手,单手扣住我的两只手腕悬至头顶。
另一只手仍死死地扣住我的腰身。
这个动作迫使我和许郁年的身体紧紧相贴。
也是因此,我这才惊觉,如今的许郁年已经不是当年孱弱纯情的小少年了。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桎梏住我的一切举动。
我怒:“许郁年!”
“你胆子果真大了不少。”
许郁年缓了缓,然后轻叹了声。
他低头看着我,淡色的唇离得越来越近。
“窈窈,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妈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上楼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许郁年带着一丝玩味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说,你妈要是看到我们接吻,会是什么表情?”
6
我妈要是看到……
我眉心一跳,下意识心慌。
我曾经追了许郁年三年,自然知晓他最厌恶什么。
于是我很快就敛下心思,忍着别扭往许郁年身上蹭了蹭,娇滴滴地叫他:“小叔叔,你要是想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
许郁年最讨厌什么?
那自然就是我了。
果不其然,许郁年脸色稍变。
我继续:“但我才吃了榴梿,小叔叔也被我塞了一嘴的榴梿糖。这榴梿味的吻……”
我故作为难地看了许郁年一眼,又羞涩笑:“不过如果小叔叔想要继续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谁让我这么喜欢小叔叔呢?”
话音刚落,我就作势想往许郁年脸上亲。
这人上学的时候就极为讨厌我这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别说亲了,就是我送的东西,许郁年连碰都不乐意碰一下。
我原以为许郁年装了这么久,这次肯定会厌恶地推开我,然后好让我趁机离开。
却没想这人只是低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两人的距离不断被拉近。
我甚至都能感受到许郁年清浅的呼吸扑到我的脸上。
可他依旧没有动。
只是原本扣住我腰身的手不知何时摸到了书房的门把手。
“吱嘎——”
“咦?窈窈,你在这里吗?”
书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我妈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越发清晰。
但好在下一秒,另外一道声音及时出现。
“阿姨,许叔找不到他的按摩仪放在哪了。 ”
“这老许……”我妈笑着嗔怪了句,然后对柏意说,“那小柏,你去叫窈窈下来吧。这丫头估计看到新房间玩得都不乐意出来了。”
我听到我妈下楼,刚想松口气,却没想背后的门又被拉开了一些。
想到如今两个人的姿势,我脸色瞬间大变。
在心里怒骂了许郁年一顿后,几乎是想也不想地瞬间往后靠,“嘭”的一声把许郁年刚打开的门又狠狠关上。
“窈窈?”
柏意径直走到了书房门口,抬手敲门。
“许郁年!”
我又气又慌,干脆撕破脸瞪他,咬牙切齿地小声问他:“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如果是因为之前的事——”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
许郁年慢条斯理地打断了我的话。
然后下一秒,我耳垂一痛。
这狗东西俯下身咬着我的耳垂,像是恨不得一口口咬碎一般,可偏生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他肯定了我之前被打断没说完的话:“你说得对,我的确在记恨着那件事。”
我痛呼出声,却在刚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被许郁年抬手捂住了嘴。
他轻笑:“小声点,你那小男友正在门口站着呢。”
与此同时,柏意抬手敲门,语气略带焦急:“窈窈?窈窈,你在里面吗?”
于是我气急,干脆低头狠狠咬住许郁年的手掌。
许郁年面色不变。
他只是站直了身子,垂眸晦暗不明地看着我。
“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7
许郁年的确应该生气。
毕竟对于向来心高气傲的人来说,我做的那件事能称得上是对他的羞辱。
高中三年,许郁年对我的态度一直都很是冷漠。
除了毕业同学聚会那次。
酒壮怂人胆。
想着自己这三年屁颠颠跟在许郁年身后却什么也没捞着,又想着以后天南海北铁定是见不着面了,于是我在狐朋狗友的怂恿下,大着胆子对许郁年下手了。
被灌醉的许郁年动了情,在我身下微喘着气。
喉结处的红痣红得快要滴血,可动作虽然青涩却又顺从。
直到被我突然咬住。
这人瞬间浑身僵硬,难得露出错愕而又茫然的表情。
但到底是没敢做到最后。
我后悔了。
于是把人打晕,然后对着那张好看的脸发呆了一整晚。
第二天就麻溜滚蛋。
好在这以后我就不惦记许郁年了。
甚至六年都没和这个人有半点接触。
直到现在……
这位京圈新贵成了我名义上的小叔叔。
而我,沦为一个落魄打工人,还被人找着机会不断报复。
8
敲门声停顿了下,然后越发急促。
我担心会把楼下的我妈吸引上来,只能先向许郁年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为我年少时的无知冒犯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您真觉得气不过,等出去之后您想怎么样都可以。”
现在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
许郁年没有吭声。
但精致好看的眉眼却像是覆盖上一层冰雪。
到底是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许郁年只是第一次动作堪称粗鲁地把我拉到旁边,然后打开了房门。
语气隐隐带着一丝不耐:“她不在这。”
“那她在——”
柏意要说的话在许郁年越发冰冷的目光中生生咽了回去。
他尴尬地笑了下:“那、那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话是这么说,但二楼的房间就那么几个。
“你们谈多久了?”
许郁年突然问。
好在来之前我就和柏意对过口径。
“说起来也有半年了,”柏意抬手抓了抓了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窈窈很好,我很喜欢她。”
却没想许郁年只是轻嗤,然后偏头看我:“都半年了还不知道你不爱吃香菜?看来你对你这个小男友实在包容。”
我:“……”
这狗东西果然是故意的!
我硬憋着没出声。
但许郁年却没想就这么放过我。
“站着不动是打算我亲自请你出来吗?我的好侄女。”
我深吸气,下一秒就听到柏意这个憨憨又主动问:“您不是说窈窈不在吗?”
许郁黑沉沉的目光安静地落在我身上。
闻言,他偏头看了眼柏意。
意味不明:“我只是说,你的窈窈不在而已。”
我被许郁年这话说得心一惊,下意识就冲出去扯着柏意下楼。
直觉告诉我,现在的许郁年不是我能招惹得起的。
9
下了楼的许郁年似乎又恢复成刚来时的矜贵冷漠。
连眼神都鲜少分给我。
我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一顿后,到底顾忌这个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于是就找了个借口和柏意先离开。
事后我妈估计也察觉到不对,打电话过来隐晦询问我和许郁年是不是之前有过什么过节。
我搪塞了过去,但还是心里有些不安,于是旁敲侧击地问着有关许郁年的情况。
我妈了解得不多,只说许郁年是许老爷子的老来子,但幼时被有心之人拐走,直到上大学才被认回了许家。
“老爷子是把他当眼珠一样疼。再加上这人的确有本事,这几年老爷子似乎也有想让许郁年以后来掌权的意思。”
我妈顿了顿,又没忍住劝我:“窈窈,不管你之前和这人发生过什么,但他现在极大可能是许家未来继承人,你和他起冲突是得不到什么好的。更何况,我和你许叔这边也挺不好过的……”
我听懂了我妈的意思。
她的确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但前提是要自己过得好。
于是我安慰她:“您放心,我这种打工人哪能和这种天之骄子扯上什么关系啊?!”
结果话是上午说的,人是几天后的晚上被打脸的。
还不是一般疼。
10
大概真的是风水轮流转。
许郁年大学时被认回了许家。
而我大学时家里破了产。
我爸死了,但欠下的债还是要还的。
我其实明白我妈的心思。
好日子过久了,哪还想回到刚开始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的穷苦日子?
但我到底做不出用别人的钱来还我爸债的事情。
尤其是那个人还曾经是我妈的老情人。
于是我到处打工。
好在以前当有钱大小姐时的一些不务正业的爱好起了作用。
比如说调酒。
但我没想到会再遇到傅安。
他和他的一群朋友过来玩,身边还站着他高中时的女神梁轻书。
也不知被旁人打趣说了什么,梁轻书羞涩地笑了下,但目光却是含情脉脉地落在了傅安身上。
而傅安则是笑着捶了好友肩膀下。
我把手上刚调好的酒递给客人,看到这一幕时没忍住心生感慨:好一对渣男贱女和和睦睦的场景啊。
结果感慨过后没几秒,傅安看到了我。
他眼睛亮起,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
最后傅安别过脸和梁轻书说话,假装没看到我。
我嗤笑,继续低头调酒。
他一向看不起我做这种工作。
我和傅安在一起快一年了。
可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傅安追我,不过是因为我和他的白月光长得有几分相似。
而他这几年也是尽力把我往他那白月光打造,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喜好。
起因是在某天我发现他用小号发了一句话:“我终于把她变成了你的样子。”
附图是我的背影照。
我冷静思考了一晚,决定第二天去听傅安的解释。
结果解释没听到,反倒是看到了傅安为了白月光和人大打出手的场景。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维护和体贴。
于是当天我就和傅安提了分手。
傅安没同意,但也没主动联系我。
大概还在恼怒我的不听话。
但,谁管呢?
11
没过多久,傅安那群朋友也注意到了我。
大概是出于对冒牌货的轻蔑,又或者是想在正主面前表现一番,这群人嬉嬉笑笑地来到我面前。
“哟,这不是嫂子吗?”
“嫂子在这打工?早说嘛,我肯定要来给嫂子捧场啊!”
傅安没说话。
反倒是梁轻书好奇地多看了我几眼。
她在注意到我的打扮时不自觉流露出几分鄙夷。
也不知是谁先提起:“我听说嫂子家欠了一笔钱?不过嫂子有骨气,不肯要傅哥的钱,想要靠自己来挣钱。既然这样的话……”
那人不怀好意地停顿了下,让服务员上了一排酒:“听说嫂子酒量不错。不如这样,嫂子你喝一杯酒,我就给你一万!”
于是一群人开始起哄。
傅安下意识皱眉。
但下一秒,梁轻书突然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于是傅安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带着梁轻书先离开了。
我被那群人围住。
酒吧老板想出来替我解围,却被傅安的某个好兄弟出声威胁了几句,最后只能离开。
“嫂子不喝吗?”
起哄最厉害的那个人我知道。
陈时。
他是当时最反对傅安和我在一起的人。
以前傅安在的时候他还能收敛几分。
现在大概是得了准许,准备肆无忌惮地替自己喜欢的人报仇了。
不少客人被这架势吓跑。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调酒壶,主动拿起一杯:“当然喝啊。”
这生意我并不亏。
一杯下去,五脏六腑都烧得慌。
我舔了舔唇,伸出手指笑眯眯:“一万。”
继续下一杯。
“两万。”
“三万。”
……
这些起哄的人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大概是想不到我会这么舍下面子。
到底是不了解我。
谈面子?
面子能值几个钱?
当年被债主逼得躲在垃圾堆里,差点和狗抢食的时候,可没人在意你要不要面子。
大概是没吃晚饭的缘故,胃开始抽疼得厉害。
我不动声色地按了下,刚想伸手拿第四杯的时候,却被人中途拦下。
“这样玩,没意思。”
冷淡的嗓音自旁边响起。
是许郁年。
12
我没想到许郁年也会来这种地方,更没想到六年都碰不到一面的人,如今倒是经常能见到。
我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那这位先生觉得怎么玩才有意思?”
许郁年直接让人上了一个大盆,然后当场开了十几瓶烈酒直接倒在了盆里。
这大手笔看得我瞠目结舌,没忍住在心里算着今晚能挣多少钱。
“兄弟,会玩啊!”
陈时没忍住激动了起来。
他看向我,语气带着明显的恶意:“姜窈,升级了。喝一口一万!”
“一百万。”
许郁年掀眸,面色依旧平淡,丝毫不顾自己这句话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果不其然,在场所有人安静了一瞬,然后都激动了起来。
这可是一百万啊!
别说其他人了,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钱和命相比……
许郁年也注意到了我跃跃欲试的目光。
他被气笑。
“看来你现在胆子大到可以连命都不要了。”
我听出许郁年语气里的嘲讽,丝毫没在意。
然而下一秒,我脸上笑意停滞。
他说:“但是姜窈,你敢要我的东西吗?”
13
“姜窈,你敢要我的东西吗?”
这句话,十七岁的许郁年对我说过。
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姗姗来迟的少年淋着雨,手里还紧紧捏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他看着我身后的一堆朋友,只是轻声问我:“姜窈,你还敢要我的东西吗?”
我被他这话问得一愣,然后就是一阵没由来的生气。
也不知道是气许郁年下雨天不打伞,还是气他明明答应好要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却一直都没有来。
身边的朋友还在嬉戏打闹。
他们扯住想要冲过去把许郁年拉到屋檐下躲雨的我,问许郁年:“许郁年,你的礼物呢?”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郁年手里紧攥着的黑塑料袋上,语气夸张:“该不会就是你手上拿的那破烂吧?生日送这些,也不嫌晦气?”
我看到许郁年的脸因为这句话而陡然变得惨白。
气归气,但我到底还是不舍。
尤其是这些人的话的确说得很难听。
于是我挣脱开这群人,打着伞朝着许郁年走去。
我绷着一张脸,语气很冲:“说什么敢不敢的,这世上就没有我——”
话还没有说完,许郁年却看都没看我,就径直转身离开。
手上的黑塑料袋也被他随意地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而我所有的话都因为许郁年的这个动作而噎在喉咙口,上下不得。
“许郁年!”
我气得眼眶都热了起来。
他到底是停住了脚步,语调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我只是下来扔个垃圾而已。”
“再见。”
十八岁生日前,许郁年是唯一一个相信我是真的想好好学习的人。
十八岁生日后,许郁年是最讨厌我的人。
许郁年告诉过我理由。
在我锲而不舍地追问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偏头看向我时脸上的笑容嘲讽而又冷漠:“你可以不用学习就能拥有好的未来,但我不行。”
“姜窈,我们永远都不会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请你以后都不要来打扰我学习了。”
许郁年的确很知道要怎么说才会让我更难受。
于是他顿了下,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起来。
他告诉我:“姜窈,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吧。你可以靠着你的父母,之后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继续当着富太太。你的人生,不就应该如此吗?”
“你的生日宴让我看清了这个现实。就是这个理由,你让我感到很烦,不可以吗?”
14
我看着许郁年,抿着唇突然安静了下来。
许郁年说得没错。
我的确是不敢要他的东西。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现场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钱不给她挣,那给谁挣?”
许郁年没理会。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精壮的手臂。
下一秒,许郁年狠踹了陈时的腿,迫使他半跪在桌前,又抬手径直把他的头摁进酒里。
动作干脆利落,几乎只在瞬息就完成。
“一口,”他垂眸,嗓音冷淡,“一百万。”
所有人都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震惊。
陈时挣扎动静很大,发出难受的声响。
但按在他后颈的那只手却丝毫没动。
溅起的酒洒到了许郁年的手臂上,然后蜿蜒流下。
陈时的朋友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想要把人拉开,却被许郁年带来的人拦住。
许郁年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冷眼看着酒盆里挣扎起的水花逐渐小了下去。
这才施舍一般地拎着人起来。
“我操你——”
陈时被呛得不轻,吸了几口气就要破口大骂时,又被许郁年狠戾地摁了下去。
动弹不得。
“两百万。”
冷冰冰的嗓音里裹挟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力。
于是有人这才逐渐回味了过来。
这样玩的确有意思。
因为这钱,买的是陈时的命。
15
许郁年下手没留情。
精致的眉眼如今充斥着快要将人完全吞噬的阴鸷。
我没忍住打了个寒战,为自己先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许郁年而后怕。
但眼见着人真的要被折腾没了,我猛地惊醒了过来:“许郁年,可以了!”
许郁年将人摁下去的手一顿,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瞬,然后继续将人沉溺。
黑眸安静地落在了我身上。
他说:“姜窈,你拦不住我。”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拦不住这疯子。
但这人不是快没命了吗?
真要说起来,这事还是因我而起的。
于是我咬了咬牙,直接扑上去抱着许郁年的腰,拽着他的手收回来。
“这不得试试看吗?万一见鬼了,你被我拦下了呢?”
我不断朝着陈时那群朋友使着眼色。
许郁年没说话。
也是因着他这种近乎默许的态度,原本被他手下拦住的陈时的狐朋狗友立刻冲了过来,二话不说扶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陈时就要送医院。
许郁年瞥了那群人一眼,又很快垂眸看着我。
“我满足了你想要见鬼的要求。”
我呵呵冷笑。
于是许郁年继续说:“你那同事男朋友呢?女朋友被人欺负了也不出来吗?”
我咬牙。
这狗东西!
都查到是同事了,我就不信没查到我俩假扮情侣这件事!
那就是为了应付我妈的!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反驳,旁边就响起了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什么同事男朋友?”
16
傅安和梁轻书不知何时回来了。
而此时,傅安正死死地盯着我抱着许郁年腰的手,脸色黑沉得像是在抓奸。
但实际上一旁的梁轻书还在亲昵地挽着他的臂弯。
我没好气地朝着傅安翻了个白眼,原本想松开的手又瞬间缠了上去。
该说不说,许郁年这些年锻炼得挺不错的。
我砸吧砸吧嘴,没忍住偷偷蹭了几把,却在下一秒清楚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触感更好了。
傅安看得清楚,这下彻底掩饰不住怒意:“姜窈,你就这么不要脸,看到一个男的就要贴上去?”
我笑呵呵回应:“彼此彼此,你不也是看到个女的就无私地奉献出你的臂弯吗?”
“我和轻书是清白的!”
我“哦”了声:“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傅安脸色铁青:“姜窈你——”
“这是你另一个男朋友?”
许郁年慢悠悠的嗓音打断了此时剑拔弩张的对话。
他上下打量着傅安,眼底的嘲弄遮掩不住。
然后偏头问我,语气极为真诚:“你现在找男人的要求已经降低到是个雄性,都不管种族了吗?”
许郁年这张嘴,的确很毒。
于是我忍着笑意,低下头认真反思:“虽然说已经是前男友了,不过小叔叔教育得是。以后我找对象,一定先带过去让小叔叔把把关。”
“你……”
许郁年难得被我噎到说不出话来。
“小叔叔?”
傅安脸色稍稍好看了些,但还有些疑惑:“姜窈,你什么时候有小叔叔了?”
我没打算理他。
正巧换班的同事也来了,于是我和人说了声就打算下班。
“姜窈!”
见我不理,傅安干脆恼羞成怒地拽住我的手臂:“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吃痛地“嘶”了声。
只是还没等我打算给傅安一个过肩摔,我的手臂一松。
而身后也传来了傅安的痛呼声。
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许郁年打横抱起。
他瞥了眼傅安,轻笑:“这就是解释。”
17
许郁年抱着我走出了酒吧。
他用了巧劲,所以在外人看来,就是我乖巧躺在他的怀抱里。
“明天向来洁身自好的许总一怒冲冠为红颜,又与美人共度良宵的八卦就得冲上热搜了。许总,亏了啊。”
我倒不怕许郁年真的会对我做什么,于是又肆无忌惮地挑衅了起来。
这次许郁年倒是顺着我的话“嗯”了声。
我:“?”
“的确亏了。”
他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示意我进去。
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表情:“至少我应该找一个美人。”
我:“……”
我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也没打算进车。
“现在换人也来得及。许总不介意的话,我倒是认识不少美人,都可以介绍给许总认识。要是许总满意的话,可别忘了发红包,让我也跟着沾沾喜气。”
许郁年没理会我这不正经的话。
他只是安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半晌后嗤笑。
“姜窈,”他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自甘堕落了?”
“这怎么能说是自甘堕落呢?”
我依旧是笑眯眯的语气,丝毫不介意许郁年的冷嘲热讽:“我靠自己的本事去挣的钱,光明正大。如果许总觉得我这钱脏了您的眼,大可不看。”
也没等许郁年开口,我又夸张地一拍自己的脑袋:“瞧我又忘了。这哪止我挣的钱啊,我这整个人在您面前站着,都是脏了您的眼啊!”
几乎是话音刚落,许郁年握着车门的手瞬间用力。
手背上青筋隆起。
我不懂他在生气什么,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挑衅许郁年。
许郁年大概也看出了我这点小心思。
于是他不怒反笑:“你说得没错。”
虽然这话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可真从许郁年嘴里听到,我还是没忍住伤心了一会。
但也只是一会会。
因为我很快就被许郁年接下来的话震惊到忘记伤心。
“一晚上,”他抬眸看我,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陪我一晚上,我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一笔勾销。”
没等我回答,许郁年又笑了笑:“姜窈,你知道的,现在的你根本斗不过我。”
18
其实不光现在的我斗不过许郁年。
以前也是。
我到底还是上了许郁年的车,大概也是从心底赞同了这人的话——陪他一晚上,以前的债一笔勾销。
许郁年带我去了酒店,又叫客房送来了胃药。
对此,他的解释是:“我不希望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捂着胃疼,败兴。”
我被他怼得无言,只能泄恨似的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消火。
然而一个小时后……
“许郁年,你是不是有病?!”
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怒瞪着旁边的许郁年。
原本洗完澡后,我躺在床上还有些惴惴不安。
却没想到这狗东西出来后,什么也没干,就只是拖了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安静地盯着我看。
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惋惜。
但谁也扛不住被人一盯就是盯这么久!
许郁年“嗯”了声,又问我:“你也觉得这样是有病?”
我一时哑然,原本嚣张的气焰也瞬间消散。
不说别的,我以前赖在许郁年身边,就这样盯着他看的事情做得可不少。
但我还是没忍住气得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把你那晚对我做的事情,再做一次。”
我目瞪口呆:“你疯了?”
“我倒是希望我疯了。”许郁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翻滚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是很可惜,姜窈。我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抬手松了自己的领带,顿了下,又解开几颗扣子。
精致的锁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莹莹光泽。
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目光艰难地从许郁年身上移到别处,却在下一秒又被许郁年强行掰了回来。
“姜窈。”
许郁年细细摩挲着我的下巴,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暧昧。
可偏偏那张脸上的表情却极具禁欲的冷淡。
许郁年说:“这不就是你一直都想做的吗?”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刺激还不够。
他顿了下,又轻笑:“姐姐?”
尾音如同钩子。
19
我留了一级。
以前赖在许郁年身边的时候,我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逼着许郁年喊我“姐姐”。
但他唯一一次叫,就是毕业同学聚会那晚。
那还是喝醉酒之后被我逼着哄着。
倒是没想到,六年后许郁年自己叫出了这个称呼。
可也是因为这一声“姐姐”,我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我感慨:“我叫你『小叔叔』,你却叫我『姐姐』。许总,你们有钱人都玩得这么花吗?”
我假装忘记自己曾经干过的事情。
许郁年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捏着我下巴的手也跟着用力。
于是我叹气:“许郁年,何必呢?”
“什么?”
许郁年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
“我说,我们何必要用这种方式又纠缠到一块了呢?”
我安静地看着许郁年。
我不是傻子。
许郁年这人在高中时就是个极难接近的人。
这也导致许郁年身边几乎没什么真心的朋友。
但我偏不信。
于是我捧着一颗真心去送给许郁年,本就做好了被摔得七零八碎的准备。
可许郁年这人的确狡猾。
他让我觉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才狠狠把那颗真心摔在了地上。
而现在的许郁年让我更加捉摸不透。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许郁年并不像他嘴上说的那般要报复我。
毕竟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没必要报复的时候连自己都搭了进去。
可我也不想去揣测许郁年到底要做什么。
“我其实一直觉得许总有一句话说得挺对的。”
许郁年松了手劲,于是我轻松挣脱开。
又朝着他笑了笑:“我们永远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
“姜窈!”
许郁年语气急促打断了我的话。
他直起身子,略显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摸了摸鼻子,瞧着许郁年那一副闭上眼都不想看我的样子,贴心问:“要不我去外面沙发上睡吧,这样也算是陪你一晚了。”
说着,我就下了床准备去沙发上。
“你要是敢走出这个房间,我就直接把你关起来。”
沙哑阴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许郁年,你——”
我讶异想要转头回去看他,却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
但其他感官却异常敏感了起来。
我能清楚感受到许郁年灼热又带着一丝醉人酒气的呼吸扑在我的脖颈处。
“我应该把你关起来的。”
他自顾自地说着:“从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把你关起来的。”
我沉默了几秒,苦口婆心地劝诫着许郁年:“囚禁是犯法的!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你不能学!”
“咱俩更不适合那一套。毕竟你了解我的,要是把我关起来,我很可能跟你同归于尽。但如果你想被我关起来,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说着我就开始收不住嘴,大剌剌的,什么话都敢说。
可偏偏许郁年听了进去。
他甚至心情颇为愉悦:“好啊。”
这两个字生生吓得我把接下去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不敢说,不敢动。
“你本来就不应该对我好的。”
见我不说话了,许郁年就自己说了下去。
但这话却听得我莫名火大。
“什么叫不应该对你好?”
我发现许郁年这人真的很容易勾起我的怒意,哪怕我已经被生活改变了很多,但还是忍不住被气到。
我冷笑嘲讽:“我乐意对谁好就对谁好,你管得着吗?!”
我不后悔自己喜欢上许郁年。
我也不后悔当时主动对许郁年好。
我唯一后悔的,是我不应该在那个年纪喜欢上许郁年。
在那个对爱有着懵懂幻想却又无能为力去保护那份易碎感情的年纪。
甚至连一个承诺都难以做到。
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
就像我不止一次后悔,如果我能知道后面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那我是不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就有能力去帮我爸呢?
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少年坦荡而又真诚的爱意永远热烈。
甚至只需要一小点的火苗,就足以迸发燃烧出新的活力。
就像现在。
我骗不了自己。
我依旧会对许郁年心动。
但也只能止步于心动。
20
许郁年也没恼。
他只是抱着我,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声音心情应该颇为愉悦。
可等笑够了,这人依旧是那句“你本来就不应该对我好的”。
我翻了个白眼:“我劝你闭嘴,我打人疼到我自己都会哭。”
于是许郁年继续自顾自说下去:“我这样的人,只要尝过了一点甜头,就再也吃不了半分的苦。”
我哑然,别扭地试图挣脱开他的怀抱,故意大声:“得了吧,许郁年,你就不是那种文绉绉、酸了吧唧的性子!”
然后我就听到许郁年轻叹了口气。
可叹气完,这人又转而笑开:“你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是那种性子。”
什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就是这愣神的工夫,许郁年就抱起我往床上去。
滚烫的吐息交缠了起来。
和这人禁欲的外表截然不同,许郁年的吻暴躁而又粗鲁。
就像是条小狗在拱人一样。
这个比喻出现得莫名其妙,但我忍不住就是想笑。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分神,许郁年咬了我一口。
我吃痛:“你属狗的吗?”
我的眼睛还被许郁年用手遮着,所以我看不到身上这人到底是什么表情。
许郁年沉默了会,到底还是放轻了动作。
“我没有姜大小姐那般经验丰富,学习也不足。”
半晌后,略显冰冷僵硬的声音响起。
于是我又说不出话来,一阵心虚。
当年……
好吧,当年我也是这么啃许郁年的。
敢情这人的这点经验,还全是当年我教出来的?
“我当年也是自学成才。更何况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有本事躺着让我来!”
我叫嚣着,实在改不了嘴上爱挑衅这点。
许郁年没吭声。
但呼吸却急促了几分。
我还想开口,但一直遮在眼睛上的手却移开了。
灯光刺得我下意识流出生理盐水。
可等缓和过来后,我就看到许郁年双手撑在我的上方。
他垂眸安静地看着我,然后问我:“现在知道我动情是什么样子了吗?”
21
那晚敲晕许郁年后,我看着他那张脸发呆了一晚上。
其间我无意识说了很多调戏许郁年的话,甚至还包括一句感慨:“真想看看你清醒状态下的动情是什么样子啊。”
那时候的许郁年被灌醉了,自然是不能作数的。
但我没想到、没想到……
“你他妈的那晚居然在装睡!”
我羞愤欲绝。
一时间也顾不上什么暧昧不暧昧的,挣扎着就想起来和许郁年拼命。
可人刚起身,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一股强烈的睡意涌了上来。
我看到许郁年歪了下头,难得露出几分顽劣的少年心性:“我说过,你得把那晚对我做过的事情再对我做一次。”
“如果你不行,那就我来。”
那晚做过的事情……
把许郁年敲晕了盯着看了一晚……
我想骂人,但意识却逐渐模糊了起来。
昏迷前,我隐约感受到有人似乎蹭了蹭我的脸。
“我那天,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了。”
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总觉得说话的人很难过。
22
等我醒来的时候,许郁年已经不在了。
给我送衣服的是贺书意。
她如今是许郁年的得力助手。
衣服是我以前最喜欢穿的某个定制品牌,但如今的我连人家一小块边角料都买不起。
“我就猜到是你。”
看到贺书意的时候我难免有些心虚。
可刚想开口时,却看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我迟疑:“你结婚了?”
许郁年手上没戒指,也没戴戒指的痕迹。
“是啊,”贺书意下意识摸了摸戒指,温柔的笑容中透露着幸福,“去年结的婚,好不容易才等那木头开了窍。”
“那许郁年——”
我下意识问,却又感觉到不妥立马闭嘴。
但贺书意是何等人精啊。
她没有立马解释,而是问我:“你知道许郁年每次推辞敬酒的借口是什么?”
“什么?”
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贺书意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她说:“许总说,家里女朋友管得严,不喜欢他身上有烟酒味。”
“可所有人都知道许郁年单身这么久,身边除了一个结婚的我外,甚至连母蚊子都没有。”
“你猜许郁年怎么反驳那些人的?”
我讷讷:“他总不会是说在给以后做准备吧?”
可贺书意只是盯着我笑。
等笑够了,这才告诉我:“他又说,当年就是喝了某个骗子的酒,所以才会让人暂时逃了。”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敢搭话。
“有笔生意得许郁年亲自到场,是今早六点的飞机。”
贺书意递给我一把钥匙:“他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
“他说,他是个有素质的人。”
得,走之前还得暗讽我没素质呗。
我笑了笑,但没接过贺书意递过来的钥匙。
于是她强行塞到我口袋里,又报出一串地址。
“改天去看看呗,”她朝着我眨了下眼睛,“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23
我到底没去许郁年的家看过。
那把钥匙也被我暂时保存了下来,等着下次见到许郁年再还给他。
许郁年不在,我的生活似乎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打工,然后还债。
唯一要说变故的,就只有傅安。
他大概意识到我是真的要和他分手了。
于是来找我的时候难得形容憔悴。
傅安解释了很多。
大概意思是他和梁轻书是清白的。
“那陈时呢?”
在提到陈时的时候,傅安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后他才皱眉:“我知道你和阿时之间有点误会。可是窈窈,那天阿时已经被那个人折磨得半条命都没了,你就不能懂事点原谅他吗?”
“如果许郁年没出现的话,那今天你口中那个被折磨得丢了半条命的就应该是我了。”
我朝着傅安笑了笑:“傅安,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梁轻书的替身,也不介意你把我打扮成梁轻书的样子。”
“毕竟你对我而言,也不过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傅安闻言,脸色大变。
24
替身的说辞本来是用来搪塞傅安的。
我当年和傅安在一起,只是想借他的身份去调查一些事——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我爸是为了逃债才跳楼自杀的。
毕竟前天晚上他还乐呵呵地告诉我:“囡囡要相信爸爸,爸爸肯定会让我们囡囡继续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公主!”
哪怕那个时候我已经二十了,可我爸依旧觉得我还只是当年那个抱着他大腿撒娇要糖的小姑娘。
但没有人相信。
包括他的枕边人,也只是在他的葬礼上恨恨地骂他是个懦夫。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畏罪自杀。
可我不信。
于是我开始四处找着当年我爸自杀的真相。
我爸是在医院顶楼跳楼的。
我问医院要那天的监控,可医院却说那天监控设备坏了。
我求了很久,但医院咬死了就是没有监控。
而傅安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那家医院是傅家的产业之一。
傅安在见到我的时候,明显有些错愕。
他大概忘记了,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叫出了梁轻书的名字。
傅安开始追求我。
于是我搭上了他这条线。
从一开始,我们两个人就是各取所需罢了。
如今梁轻书回国,而我的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本就应该回到原位。
25
傅安信了。
他咬牙切齿地问我是不是许郁年。
我没吭声。
但傅安却误认为我是默认了。
他冷笑:“姜窈,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姜家大小姐吗?你现在的身份甚至连我都配不上,还以为自己能进许家的大门。更何况,我听说你妈快要和许郁年的二哥结婚了吧?”
傅安脸上的嘲弄实在过于刺眼。
于是我笑眯眯回怼:“所以我这不是找了个替身吗?谁让我爱了阿年这么多年呢?更何况,许叔是许家的养子。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影响。”
傅安气得铁青了脸,恨恨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后就愤怒离开。
我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了。
结果几天后我突然接到了一通未知显示的电话。
对方沉默了许久。
久到我快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笑声。
是许郁年。
听声音,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听说你这么多年还一直爱着我,甚至因为得不到我所以去找了一个替身?”
我:“……”
“许总,”我语气极为诚恳,“你给那些人多少钱?要不你把那钱给我,我每天给你汇报我做了什么。如果钱到位的话,我不介意把每句话都记录下来。”
于是许郁年笑声更愉悦了。
听得我不自觉揉了揉耳朵,心里嘀咕这破手机怎么还带给声音自动美音的。
“姜窈。”
等笑够了,许郁年又极为认真地叫住我:“你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
我顿了下,看着面前突然拦住我的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快速扭头转身就跑。
“等你个屁!你要是还想见到老娘,就立马滚回来!”
26
到底还是被抓到了。
这群人明显有备而来。
唯一没有算到的,大概是他们抓我的时候,我正好和许郁年打电话。
并且这些人明显不知道那是许郁年。
而现在,我被绑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台正在拍摄中的摄像头。
“姜大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啊。”
仓库门被打开,陈时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进来。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他身边站着傅安。
也许是我一瞬间的惊诧太过明显,陈时笑得更开怀了。
他一手搭在傅安的肩膀上,故意道:“傅哥,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这女人就没好心!”
“小老鼠倒是藏得挺深的,我居然到最近才知道有人一直在暗中调查着几年前的事情。”
陈时阴恻恻地盯着我看。
“姜窈,你爸难道没告诉你,知道得越少,活得越好吗?”
“对了,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的?你倒是聪明,居然还能找到那护工。可是姜窈,你也不想想,四年前她就能为了钱假装无事发生,四年后她怎么就不能为了钱来出卖你呢?”
陈时啧啧摇头,眼神骤然变得凶狠了起来。
今天我原本是过来找那个在电话里承诺做人质的护工。
她是我爸当年住院时负责的护工。
所以她知道,那天去医院逼死我爸的到底有哪些人。
这些年我不断在查着四年前的那件事,倒真是让我顺藤摸瓜找到了不少线索。
比如我爸并不是自杀的。
在他上顶楼的时候,有人跟着他一块上去了。
但警察却把我爸的死定义为自杀,从未提起过有其他人的存在。
再比如当年我们家破产时被有预谋地针对。
而受益者如今已然家大业大。
陈家就是其中之一。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时,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从进来后就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的傅安突然开口。
他问我:“所以你一直在利用我?”
“倒也没有利用这么严重,只不过是借了傅少爷的名头去查些事情。”
我朝着傅安笑:“不过傅少爷这次来又是做什么呢?您就不怕梁小姐知道了会吃醋?”
也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了傅安。
他一扫先前的颓废,眼睛一亮:“窈窈,你在吃醋!”
我:“???”
傅安越说越肯定,然后用着那种在面对女友胡搅蛮缠时的包容语气安抚我:“轻书不是来拆散我们的。你难道就不能大度点,让我们之间再加入一个轻书吗?”
“而且以后我的妻子肯定是要陪着我出席各种场合。窈窈,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哪是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有的姿态?以后出去了肯定也是被人嘲笑的。我已经决定让轻书多带带你。我和她谈好了,她也是同意的。”
说到后面,傅安俨然是一副替我着想的样子。
我:“???”
我用堪称惊悚的目光盯着傅安看,像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人的厚脸皮。
傅安大概已经被气疯了。
于是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傅安,我操你大爷的!”
“你哪来脸皮还想坐享齐人之福的?要脚踏两条船也不怕阴沟里翻船扯坏你那第三条腿!”
傅安瞬间脸色扭曲。
陈时是乐意见到我和傅安闹翻的。
毕竟许郁年不在国内,傅安不护着我的话,那我就真的可以被他为所欲为了。
于是他走上去摸了摸我的脸,笑容不怀好意了起来:“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你这张脸的。反正后面也要便宜了别人,倒不如先便宜便宜我。”
“哦对了,姜大小姐记得到时候控制好面部表情。毕竟这可是你以后唯一能成名的机会了。”
我冷静了下来,偏头避开陈时,又笑:“行啊,陈大少主动把证据送上门来,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你这贱人!”
陈时面色一变,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而傅安已经转身离开,不再看我。
声音恢复成先前的麻木,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作呕。
“姜窈,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喜欢你。”
“你放心,哪怕你脏了,我也是可以让你继续跟在我身边的。”
我被气笑。
27
陈时让他安排的人进来。
结果闯进来的却是一堆警察,以及许郁年。
在看到许郁年的时候我难得有些没反应过来。
难不成真的是立马就滚回来了?
而反应更大的是陈时和傅安。
我清楚地听到陈时低骂:“操,我之前被拖着没能及时过来肯定是跟这杂种有关!”
他想用刀挟制我离开,却被赶过来的许郁年一脚踹开,然后又被警察制服。
大概是赶来得急,许郁年形象实在称不上太好。
他一言不发地半蹲着给我解开绳子。
“其实来得挺快的,”我安慰他,“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郁年依旧没吭声。
可他解绳子的手在发着颤。
我沉默了好一会,又问:“你怎么来这么快?”
“打电话给你的时候就已经回国了。”
许郁年低着头,言简意赅。
“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这次,许郁年沉默了好一会。
半晌后,他低声:“我在你身上装了定位器。”
“什么时候?”
“那天晚上。”
现在的许郁年倒是有问必答了。
于是我笑了笑,问他:“所以我生日那天,你为什么会迟到?”
28
其实这个答案我早就知道了。
我十八岁生日前天,许郁年的奶奶脑溢血进了医院。
许郁年一直在医院里陪着,直到老人家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才赶了过来。
但到底还是迟了。
而许郁年说的敢不敢,还是跟我身边那群人有关。
他们看不起许郁年,又说但凡是对许郁年好的人都没好下场。
他们说许郁年“晦气”。
说得多了,许郁年自己也真觉得自己“晦气”。
这些都是我后来知道的。
可当初许郁年却不肯告诉我原因。
他只一意孤行地把我推远,然后独自一个人留在原地。
“你走之后,我去翻了垃圾桶。”
许郁年依旧半蹲在我面前没有抬头,于是我又继续说了下去。
“你扔的那垃圾桶还挺脏的。要不是你当时扔的时候没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我也这么觉得。”
“那个独角兽风铃虽然说没有那么精致,做工也挺粗糙的,但我其实还蛮喜欢的。”
“我手笨。”
许郁年闷闷地开口,但很快就自嘲:“不过做得再好,也肯定是比不上那群人送给你的。”
“可许郁年,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就只想要一个独角兽风铃。”
许郁年说不出话来。
沉默寡言的样子,倒是像极了高中时候的许郁年。
我叹了口气:“走吧,回去再说。”
29
许郁年是抱着我出去的。
因为我在被那些人追赶的时候崴了脚,已经严重到走不动路。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却又不敢看我。
我觉得好笑。
刚想习惯性说几句挑衅话时,目光在触及他身后时猛然僵硬。
“许郁年,躲开!”
“贱人,去死吧!”
是之前提前离开而躲过一劫的傅安。
他握着刀,面色狰狞地朝着许郁年冲来。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之前藏在哪个角落里,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时没有防备。
许郁年下意识听了我的话,可那刀还是刺进了他的手臂。
鲜红的血溅在我脸上。
但许郁年只是面无表情地紧了紧抱着我的手,然后狠戾地踹开傅安。
还是专挑男人脆弱的地方。
可我此时也来不及对傅安幸灾乐祸,只是颤抖着声音拼命保持着冷静:“许郁年,你放我下来!”
许郁年没听。
他甚至都不去看倒在地上、痛苦号叫的傅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许郁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许郁年!”
“骗子。”
许郁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抱着我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低头看我,极为轻声:“你又想骗我。等我放手了,你肯定又逃得远远的了。”
说完,这人又笑了起来。
神色是鲜有的狡黠和得意。
“可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好骗了。”
30
许郁年的手并没有大碍。
傅安这人是一时气急上头,但真冲过来的时候到底是害怕了。
我陪着许郁年在医院里缝合伤口。
等精神头缓过来,这人又开始龟毛起来,非要换衣服。
不答应时许郁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我只好打电话给贺书意。
可她却说自己暂时有事,语气抱歉:“许总的衣帽间在左手边第二个房间,就拜托你了。”
我没法,只能自己过去。
可到了那个房间后,我才发觉自己被贺书意骗了。
那不是许郁年的衣帽间,而是……
“每一年你的生日他都会买很多送不出去的礼物。后来有钱了之后,就变成每个节目都会准备一份礼物。再到后来,就是想你的时候买一份。可他想你的日子太多了,这礼物也就越来越多。”
“但他后来就想通了,说还是得挣钱。有了钱之后,他才配得上你。所以那几年,许郁年就没命挣钱,挣自己的钱。”
贺书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她笑吟吟地看着我:“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我握紧了手里的钥匙没吭声。
“不过那些礼物都是虚的,不看其实也没什么。”贺书意耸了耸肩,走过来把一个 U 盘递给了我:“毕竟这才是你一直想要的。”
我心一跳,猛地抬头:“这是——”
“医院里的人早就被收买了,自然不会给你那段监控。可许家也可以收买他们拿到这份监控。姜窈,许郁年用自己的四年买下了这份监控。”
许郁年被许家认回去之后日子也并没有外人说得那么好过。
许家长子是个庸才,整天花天酒地。
许叔只是养子,还是一个完美主义的艺术家。
于是老爷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刚认回家的小儿子身上。
贺书意并没有告诉我许郁年那四年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她只是告诉我:“按照许郁年原本的打算,这份 U 盘并不会以他的名义送出。”
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嗓子堵得难受。
“这人自卑又没张嘴,所以有些话只能由我这个当妹妹的来说了。”
“妹妹?”
“是啊,当年我俩住得很近。他又比我大,自然是我哥了。”
我讶异,又想起那本作为毕业礼物的画册。
“画册?”贺书意想了一会才记起来,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哦,那是某个木头拜托他送给我的。不过话说回来,许郁年也给你准备了一份毕业礼物来着。只不过和那些生日礼物一样, 都在这个房间里落灰呢!”
“我就猜到你不会来他家,所以用了点小手段。现在目的达到,你也该拿衣服回去了。不然这人又得发病找你了。”
我笑了笑。
但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我的余光却瞥到了书桌上摊开的一本日记本上。
那上面, 是我的字迹。
31
我曾丢过一本日记本。
日记本记录的点点滴滴都是关于许郁年。
【许郁年今天又没理我,记他一次!】
【许郁年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不够好看吗?!简直让美女生气!】
……
而到后面, 就是我对许郁年的吐槽。
比如吐槽他性子太阴沉了, 一点都没少年人的朝气;吐槽他很傲气,给我讲题时多讲几遍脸色就不好看了。
再比如许郁年真的一点都不识好歹,我明明想带他认识更多的朋友, 可他却生气了不理我。
那本日记本没写完,还留着一大片空白。
最后一次记录,是在十八岁生日那天。
【许郁年害得我都去捡垃圾丢脸了,讨厌死他了!】
后来这本日记本丢了, 我也没去找, 心想丢了就丢了吧。
但我没想到居然是被许郁年捡到了。
恍惚间, 我突然想起了那夜许郁年说的那句话——“我那天,翻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是……
“姜窈!”
倒是被贺书意说对了。
许郁年难掩焦急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不是说你去上厕所了吗?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你是不是还想走?你又在骗我!”
说到后面的时候,这人嗓音发着颤,隐约还带着点哭腔。
我被他吵得头疼, 只能强硬地打断:“闭嘴!我要是想走的话早就趁着你出国的时候离开了!还不是因为你龟毛要换衣服, 我来你家给你找衣服了!”
许郁年的气焰瞬间消了不少。
但也只有几秒,他的语气重新慌乱了起来:“等等,你去我家了?你有没有——”
他连说了好几个“有没有”,却始终纠结着没有说下去。
“有没有看到你放礼物的那个房间?”我好笑。
许郁年沉默了下来。
于是我问他:“许郁年,我的日记本怎么在你这?”
这次许郁年倒是回答了。
“赵成给我的。”
赵成是我以前的朋友之一,也是他对许郁年的恶意最大。
我稍微想一想, 大概也能猜到赵成给许郁年日记本的原因。
无非是想给许郁年看到我在日记本上记录的对他的那些不满。
许郁年本就生性自卑。
“你当年的确对我态度挺不好的。”我实话实说,又笑开, “但是许郁年, 你是唯一一个相信我会好好学习的人。连我爸都只会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受刺激想不开了。”
哪怕那个时候我认真学习只是为了接近许郁年。
哪怕那个时候许郁年也并不喜欢我的靠近。
但他依旧会在我用心准备很久却考砸之后用着僵硬的语气安慰我:“你做得已经不错了,下次会考更好的。”
许郁年又不说话了。
他这人还是很喜欢用沉默掩盖自己的心思。
于是我又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笔记本最后一页的?”
“同学聚会那天。”
我了然。
我说那天许郁年怎么这么配合我呢, 我当时还心想这酒可真是个好东西。
“那看到之后, 你有何感想?”
如果赵成知道最后一页也写了东西的话,他一定不会把日记本给许郁年。
虽然那一页上只有两行字。
【可我还是很喜欢很喜欢许郁年。】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无条件的啊。】
日期。
十八岁生日那天。
我曾在那个日记本上记满了藏在心里的那个名字,每一页都有。
“对不起。”
许郁年说这三个字的时候, 我已经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那个人不知所措而惶恐。
他像是陡然卸掉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靠着墙, 最后只能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着“对不起”。
我轻笑, 放下手机。
“可我要的不是这一句。”
我朝着许郁年走过去。
看着这个人眼底陡然亮起光亮, 却又瞬间黯淡。
他不敢靠近, 那我就主动接近,然后告诉他:“许郁年,你还欠我一声『生日快乐』。”
十八岁那天的“生日快乐”。
许郁年愣怔。
他试探地伸出手想要牵我。
最开始是小拇指, 然后一点一点变本加厉。
最后是十指相扣。
我没拒绝。
可许郁年却像是握住了全世界一般。
他紧紧盯着我,声音沙哑:“对不起。”
“生日快乐。”
迟到了六年的祝福,最终还是如约而至。
如同这个夏天。
依旧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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