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资助我多年。
于是我处处为季家那位小少爷收拾烂摊子。
但季晏梧并不喜欢我。
他警告我不准对他动心，又在他朋友面前信誓旦旦：
“我就算变成狗也不可能喜欢她！”
于是我听了话敛了心思，就等这位小少爷能够掌权后辞职离开。
可后来醉酒的季晏梧挡在我门前，咬牙切齿：
“桑凌你要是敢让那男人碰你，我就从这跳下去！”
还没等我开口，这人又不讲理抓着我的双手贴在脸上，黏黏糊糊“汪”了声。
小声又委屈：“瘸了腿的狗真的会没人要的……”
1.
季晏梧的好友打电话告诉我这位小少爷正在和人飙车。
对方支支吾吾不肯告诉我原因。
只说要出人命了，让我快来。
我赶到的时候，季晏梧正把机车推倒在一个男人身上，又扬起了拳头。
“季晏梧！”
我急忙叫了他一声。
可季晏梧的动作只是停滞了一秒，随后又狠狠地朝着那男人的脸砸去。
得，几十万又没了。
我面无表情地想着，脚下速度加快了几分。
“桑姐！”
周谨看到我时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他急忙扭头哄着季晏梧：“阿季，桑姐来了，她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周谨语气肯定，又理直气壮。
然而季晏梧背对着我，踹人的动作没停。
语气不耐：“让她滚！”
周谨条件反射：“他不是在说你！”
挺欲盖弥彰的。
毕竟季晏梧不服我的管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眼瞧着这少爷一副不把人打死誓不罢休的狠样，情急之下我只能快步上前抓住季晏梧的手臂，挡在那个男人的面前。
“有什么事——”
“滚开！”
还在气头上的季晏梧看也没看就把我往旁边推。
下一秒，我清晰地听到脚崴到的“咔嚓”声。
周谨大惊：“桑姐！”
季晏梧一愣，下意识扭头。
与此同时，一道柔和的女声成功制止了季晏梧的拳头。
她说：“阿季，可以了。你误伤到桑小姐了。”
我忍着痛循声看去，正好对上孟清欢隐隐带着一丝得意的目光。
哦，原来是季晏梧的心上人回国了啊。
我收回目光，心想。
也对，毕竟只有她才能一句话就叫住这位任性的小少爷了。
2.
季家资助我多年。
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毕业后进入季氏，替季家那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铺路。
于是我从小到大都在替季晏梧收拾烂摊子。
但也因此，季晏梧很讨厌我这位管家婆。
尤其是在他那群狐朋狗友嘲笑他是个妻管严时。
“不然你干嘛这么怕桑凌?她不过就是个靠你们家施舍才能上学的孤儿罢了。”
于是十岁出头的小少年和说那话的朋友打了一架，又放下狠话：
“我就算是变成一条狗都不可能喜欢上她的！”
结果狠话刚说完，季晏梧扭头就看到了我。
以及我身边站着的他妈。
当天季晏梧哭着被季夫人罚抄了五百遍“我是狗”。
又警告溜进他房间带给他甜点吃的我。
一边吃着甜点一边抽抽噎噎：“你、你也不准喜欢上我！”
我慢吞吞地“哦”了声，余光又瞥到纸上一片狗爬字——
“我不是狗”。
嗯，季晏梧是个宁愿多罚抄字也不低头的有脾气小少爷。
然而在听到我的答应后，季晏梧哭的又更大声了。
理直气壮：“我家对你那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他哭得太过于悲痛，导致手上的甜点被打翻，弄脏了刚罚抄好的纸张。
于是到了最后，那五百遍的“我不是狗”罚抄里有一大部分是由我代劳的。
大概是因为心虚，之后季晏梧倒是听话了许多。
直到他遇到孟清欢，并对她一见钟情。
已经很多年都任由我替他收拾烂摊子的小少爷第一次正经了起来，并认真请我离他远点：
“我以后肯定会娶清欢的，所以我不想让她误会。而且你也不用再听我爸妈的话管我了，我已经有人管了。”
那次，我看到了他表情里遮掩不住的轻松和小得意。
对季晏梧而言，我的确算是个麻烦。
再直到后来孟清欢为爱出国，而被抛弃的小少爷一度萎靡不振。
我被季夫人找回，重又成为了季晏梧身边的“管家婆”。
跟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
就像今天这样。
3.
我揉了揉还在刺痛的脚踝。
季晏梧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摔倒，下意识朝我走了两步。
却被周谨抢了先扶我起来。
“她那么厉害，还需要你去扶?”
季晏梧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看上去更气了。
他环着胸冷嗤，阴阳怪气：“都厉害到穿着高跟鞋挡人面前逞英雄了，她本事大着呢。”
没人敢在这时候吭声。
除了孟清欢。
“桑小姐你别怪阿季。”
她挡在季晏梧的身前，泫然泪下：“阿季也是为了我。”
于是我从孟清欢的口中了解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孟家破产，回国后的孟清欢参加同学聚会时被人羞辱，甚至差点被喝酒醉的男人侮辱。
而季晏梧是在英雄救美。
“但阿季推倒你也是他的不对。”
孟清欢扯了扯季晏梧的袖子，软声劝他：“阿季，你就和桑小姐道个歉，好不好?”
“谁要和她道歉！”
季晏梧别过头，闷声闷气：“她还稀罕我的道歉？”
话是这么说，可我注意到季晏梧偷摸用余光打量着我。
我没理会。
而是借着周谨的力道站起来轻轻动了动脚，判断了下程度后松了口气。
又缓缓朝前走去。
“你要干嘛?”
见我靠近，一直在偷看我的季晏梧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
正好把孟清欢挡在身后。
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件事和清欢没关系，你不准骂她！”
一边说着一边条件反射地缩了下头。
我没忍住叹了口气。
“季晏梧，”我叫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不会打扰你和孟小姐谈情说爱，所以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工、工作？”
季晏梧一愣。
而我趁着他愣神时径直走过，处理着倒在地上哀嚎的男人。
身后孟清欢问季晏梧：“阿季，我们要不先让桑小姐先去医院看看吧?她还穿着高跟鞋呢。”
季晏梧沉默了好一会。
然后我听到他恶狠狠地说：“活该，疼死她算了！”
我头也没回。
嗯，的确是我活该。
4.
我联系了季氏法务。
后续的事情我只需要跟进一下。
季晏梧充当护花使者送孟清欢回去。
周谨本来不好意思想送我去医院，却被季晏梧轻飘飘一句“人家稀罕你送么就赶着上去献殷勤”弄得左右为难。
“没事的。”
我没看季晏梧，而是朝周谨笑了笑：“不严重，我回去涂点药就好了。”
季晏梧冷哼得更大声了。
我假装没有听到。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这几天处理工作在几个城市连轴转，还没休息就又被叫去处理季晏梧的事情。
我揉了揉还肿着的脚踝，实在没扛住困意就先在沙发上睡了。
最后又在半夜被季晏梧絮絮叨叨的嘀咕声吵醒。
原本还在隐隐作痛的脚踝上此时覆盖上一阵舒服的凉意。
季晏梧在用手机打着灯光给我上药。
他低着头骂骂咧咧：
“没人送你去医院你就不去了吗?你平时不是很独立吗，这时候就非得要人陪着了?”
“就知道你都没处理！肿得跟馒头一样很好看吗?怎么不疼死你算了！”
我没出声，只是安静听着。
恍惚间，我似乎又瞧见当时年纪还小的季晏梧偷摸着溜进我的房间。
就像现在这样。
一边唠唠叨叨一边给我轻揉着替他罚抄而酸胀的手。
季晏梧自小被罚的次数不少。
大多时候都是我陪着他一起完成惩罚。
好在这人还算有点良心。
但那个时候我都会选择装睡。
“你在干什么？”
我撑起身子问。
季晏梧被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肘撞到茶几时又发出一声痛呼。
“好痛！”
我起身开了灯。
灯光刺激得季晏梧下意识眯眼，眼眶微微发红。
他条件反射把手上的药藏在背后。
“我才不是特地来看你的！”
见我看向他，季晏梧下意识开口：“是清欢担心你！更何况、更何况怎么说你都是因为我受伤的，我才不会给你找借口去我爸妈那告状！”
原本心虚的语气因为找到借口而愈发理直气壮了起来。
但很快就又被我盯着心虚了起来。
于是季晏梧轻咳嗽了声，给自己找着台阶：“好吧，其实——”
“把我家的钥匙还给我吧。”
我平静地打断季晏梧的话。
又朝着他笑了笑，语气是惯有的温和。
“毕竟也不是小时候了。你随意出入我家要是被人看到了，会被说闲话的。”
我顿了顿，又说：“更何况我也不想让我的男朋友误会。”
季晏梧一直都有我公寓的钥匙。
他脾气大，时不时就闹出一场离家出走。
季总也不惯着，每每这时都会停了他所有的资金。
于是我就把我公寓的钥匙给了季晏梧，好让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不至于流浪街头。
虽然季晏梧来我这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这时他却下意识抓住了左边的口袋，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你什么意思？”
季晏梧看着我，眼眶一点点泛红。
又一字一句问我：“什么男朋友？”
5.
季晏梧这委屈来得挺莫名其妙的。
我不想多和他纠缠，就随口解释了句：“之前明姨介绍的，觉得合适就相处了试试。”
“我妈？”
季晏梧一愣，下意识就要拿出手机去打电话。
“季晏梧！”我叫住他，又忍不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你都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于是季晏梧缩回了手，后知后觉地低声说了句“抱歉”。
但他惯来还是这么自我。
我有些累，只能耐着性子：“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麻烦你留下钥匙回去吧。”
“我不！”
季晏梧刚歇下的脾气又上来了。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坐在那瞪着我。
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浓浓的疲倦伴随着熟悉的头疼。
我刚想说话，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季晏梧抢了过去。
他想关掉，却又不知为何抬头看了我一眼，停了手。
最后只是抿着唇，语气僵硬地告诉我：“……你的电话铃声真的很吵。”
季晏梧顿了下，又解释：“没有备注，不是工作电话。大半夜打来的，肯定是骚扰电话。”
“把手机给我。”
我直接冷下脸，跳着脚想要过去。
季晏梧又气又急。
他下意识想过来扶我，把手机放回口袋中却又不小心接通了电话。
于是下一秒，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
“姐姐？”
带着些许困惑。
但没有然后了。
因为季晏梧像是碰到烫手山芋般急匆匆地把电话挂断。
一片寂静。
“哈，”
半晌后他突然低笑了起来，语调夸张：“居然还真的有那个男人的存在啊。”
季晏梧低着头，我看不大清他脸上的神色。
只听得到他语带嘲讽：
“你私底下脾气那么差，性子又那么不讨喜，还真的有人会喜欢你吗?”
“叫姐姐?你喜欢这个类型的?你从小到大就知道死读书，又和几个男人接触过，那人别是想着来你这骗钱的！”
季晏梧越说越过分。
我皱眉，打断：“这都和你没关系！”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人，你才要赶我走？”
可下一秒，季晏梧抬头看我。
他又重复，眼眶却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所以你因为另一个刚认识的男人，就打算不继续管我了?”
强硬的尾音却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示弱。
可到嘴边的习惯性解释又被我咽下。
我微微仰头看着面前这个不知何时比我高了大半截的大男孩儿.
头顶的灯光刺得眼睛有些酸涩。
于是我扯了扯嘴角笑：“你不应该对我说这些话的。”
“你——”
“现在，把钥匙还给我。”我打断了季晏梧的话，又抽出手和季晏梧拉开距离：“你该回去好好睡一觉，免得醒来又后悔跑我这边发疯。”
季晏梧后退了半步，无声拒绝。
“别逼我打你。”
我逐渐面无表情，又警告：“季晏梧，你打不过我的。”
季晏梧自小就打不过我。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连打架时都带着点富家子弟的矜贵，自然比不上市井小民的狠厉和不择手段。
于是季晏梧先前脸上的冷漠和委屈瞬间破功。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我：“你要为了一个野男人打我?”
我懒得理会这人不讲理的性子。
干脆直接动手把季晏梧一直护好的钥匙抢了过来，又没忍住“啧”了声：
“眼泪憋回去。”
于是季晏梧跌坐在沙发上仰头瞪着我，胸膛上下起伏，眼眶愈发红了起来。
显然气得不轻。
他用力眨眼，又落下狠话：“你要是敢拿回去，我以后就再也不会过来了！”
我“哦”了声，示意他现在就可以离开。
季晏梧气得转身就走。
却在开门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燃?”
6.
门口站着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正想按门铃的手。
“你来这做什么？”
季晏梧皱眉，语气不善。
谢燃也不看我。
他只是上下打量了季晏梧一番后，像是松了口气：“我今天刚回来就听说你打架的事情。受伤了？”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联系不到你，就只能来这边碰碰运气了。”
于是季晏梧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看了我一眼冷哼，意有所指：“你可比某些人有良心多了！”
语气咬牙切齿。
我没理，只是垂眸安静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而谢燃也假装没听出来季晏梧语气里的情绪。
他像是才注意到到我，脸上的笑容温和而又疏离。
又微微颔首：“桑小姐，那我就先带阿季回去了。”
我对上谢燃的目光。
又很快移开。
语调散漫：“不送。”
季晏梧气得扭头就走，一句话都不乐意和我多说。
于是谢燃只能朝我歉意地笑了笑，追了上去。
我关门。
却听到重物碰撞发出的闷响声。
是一袋药。
藏在季晏梧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里。
于是我打了个哈欠，靠着门等了一会。
果然没过多久，有人去而又返。
他似是有些不满我站着等他，下意识快步走来想扶我进去。
“你不用特地等我的，留个门就好。”
“我没那么柔弱，”我抽出了手，又把药递还给他：“季晏梧已经帮我擦好药了，这些我不需要了，谢燃。”
谢燃没接。
他只是小声嘀咕了句“又被抢先了吗”后就朝我笑了笑：“我是来还手机的。”
我的手机之前被季晏梧抢了过去。
我了然点头。
刚想伸手去拿时却没想谢燃突然收回了手。
又被他伸出的另一只手扣住手腕轻拉。
始料未及下我整个人向前倒去，被他抱了个满怀。
“周谨说你被阿季推得脚崴了？他向来下手都没个轻重的。”
谢燃蹭了蹭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又忍不住小声抱怨。
我严重怀疑他未说完的下半句话极有可能就是那句“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姐姐”。
于是我木着脸：“放手。”
谢燃没理。
他只是打横抱起我，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沙发上，又抽出湿巾一点一点擦拭着先前季晏梧上好的药。
然后细致地敷着他带来的药，配合着按摩手法。
对此，我只评价：“浪费时间。”
谢燃只是笑了笑，带着一丝狡黠：“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这样你不是更有理由去讨厌阿季了吗？”
“但我永远都不会讨厌季晏梧。”
于是谢燃擦药的手一顿，又很快像无事发生。
他沉默着上好药，又一点点擦拭着指尖。
半晌后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近乎委屈：“有时我真会觉得你偏心得实在厉害。”
“——姐姐。”
这一声称呼极轻。
又在出口的那一瞬间就被主人刻意撞得粉碎。
湮没于唇齿之间。
7.
谢燃并没有在我家呆很久。
他替我点好助眠香薰后就神情餍足地离开。
手机就放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有一条未读信息。
【希望下次我能在姐姐手机里拥有一个备注。】
附加一个委屈的颜表情。
倒是和谢燃很像。
季小少爷这次大概是要被背刺得厉害了些。
我心想。
而季晏梧则是打定主意不再理我。
有时候在公司遇到了，这人也会很刻意地扭过头不看我，又或者是故意跳过我的话。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在和我冷战。
“很幼稚的手段，我现在只能在小学生身上看到过这种无用的孤立。”
季夫人评价起自己儿子来依旧毒舌。
说完又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听说你在和陈家那小子处对象？”
我无法对长辈撒谎，只能老老实实解释：“见过一面，可以合作。”
于是季夫人了然点头。
她“哦”了声，突然又来了句：“所以是故意说来气那小子的？”
我直觉这话不对。
只是还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道东西被打翻的声音。
以及略显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我转头看向季夫人，却注意到这位亲手教导我的长辈此时笑容狡黠。
“我可不想和你季叔过二人世界的时候被某个不知趣的蠢货再打搅，所以只能辛苦你一下了。”
她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有所指：“那孩子打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如今摔个跟头也挺好的。”
我嗯了声，但一时间并没有琢磨透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走的时候，季夫人又叫住我。
“实话说，阿季会答应进公司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主要还是因为你，虽然他嘴上老是不承认。”
这位外界传闻手段强硬的女强人私底下却异常温柔体贴。
但她亲手教出来的学生却与她截然不同。
季夫人替我整理着领口，低声：
“可是你该多委屈啊。当初那个合约只是想让你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我们的资助，却没想到会成为你的负担。对整个季家而言，你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有些讶异，又下意识摇头：“不是负担，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帮助。”
于是季夫人笑了起来。
“你看，你也知道这是我和阿季父亲对你的帮助，和那蠢货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人会一直无条件地惯着他那臭脾气，被资助的恩情也有还清的那一天。阿凌，你该走出这个圈子了。”
我听懂了季夫人的意思。
于是忍不住纳闷季晏梧这臭脾气到底是怎么发展出来的。
或许真的有基因突变的存在。
8.
季晏梧似乎认定了我那日只是被气到了，所以胡乱找了个男人来让他吃醋。
他一扫前几日的阴沉情绪，开始有意无意地往我身边凑。
又不知怎么就通了窍，主动乖乖来和我道歉。
“我那天就是气急了，不是故意要推你的。”
季小少爷挠了挠头，瞥了眼我的脚后，头就越来越低：“你现在还疼不疼啊？”
声音透着一股子的心虚。
“已经好了。”
“看来周谨这小子没骗我，那药的确不错。”
于是季晏梧松了口气，眉眼间又隐隐带上了一丝得意。
我嗯了声，低头开始处理工作。
但季晏梧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
我偏头：“还有事？”
“没——不，有、有的！”
季晏梧下意识就想否认，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转了个头。
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咬了咬牙走到我身边，弯下腰。
又顺服般地垂下脑袋，像是小狗一样讨着人摸头。
声音细如蚊呐。
他说：“姐姐，我们可不可以和好啊？”
我比季晏梧大了两岁。
所以很小的时候，每当季晏梧做了亏心事，他都会撒娇喊我“姐姐”。
这是他惯用的保命手段。
长大后他倒是不稀罕用这种方式了。
可不知为何，这次当季晏梧再叫我“姐姐”的时候，我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于是我顿了顿，露出和先前一般无二的笑容。
“好。”
季晏梧松了口气，又带着一丝小窃喜：“我就知道！”
“阿燃还说你不会管我了呢。我就知道他说的不对。你之前明明那么疼我，怎么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就真的生气不要我？”
季小少爷哼哼，眉眼得意。
谢燃？
我听到了季晏梧的小声嘀咕，先前的那点困惑倒是想了个明白。
“是他让你来和我道歉的？”
照季晏梧这拧巴性子，没有人劝的话八成也想不到主动低头。
果不其然，季晏梧点了点头，又感慨：“阿燃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好兄弟？
我握着钢笔的手一顿，看着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好好答谢谢燃的季晏梧。
第一次难得对他生起了几分同情。
又忍不住感慨。
所以季家到了季晏梧这一辈，果然还是基因突变了吧?
9.
谢燃在停车场等我。
我刚下电梯时，就被人拽着手腕到楼梯间。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把我笼罩。
谢燃闷笑：“开心了？”
他指的是季晏梧主动向我低头认错这件事。
可还没等我开口，这人又惩罚似的咬着我的唇，含糊不清：
“姐姐还是别说了。”
“我怕我听了会难受到想杀人。”
谢燃向来在我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季晏梧的吃醋。
楼梯间内的昏暗助长着某种情愫的蠢蠢欲动。
直到我的手机发出一声短促的铃声，又被谢燃眼疾手快地按掉。
可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季晏梧纳闷的声音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响起。
“怎么不接电话？奇怪，她不是早下来了吗？”
谢燃动作没停。
甚至因为听到了季晏梧的声音而愈发激烈了起来。
喘息声在耳边被不断放大。
甚至因为踹到不知道什么东西而发出不小的声响。
我下意识掐了把谢燃。
却引得这人伏在我耳边小小闷哼了声，又笑：“坏了，姐姐要对我负责了。”
我没理。
但楼梯间内的动静显然引起了季晏梧的注意。
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伴随着季晏梧的嘀咕：“不会是走楼梯下来了吧？”
与此同时。
楼梯间门把被按下——
10.
门把没转动。
谢燃进来的时候已经把门反锁了。
季晏梧转了几下后没转动后就放弃。
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不动声色地放松下身子，却被谢燃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他语气委屈：“姐姐，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我推开他，整理着身上的衣服。
想了想又建议：“你可以现在就出去，站在季晏梧的面前，看看他会不会打你。”
谢燃被我这话一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还是算了，”他见好就收，叹气：“如果连这张脸都破相了，那姐姐就更不会要我了。”
我嗯了声表示赞同。
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最近一直在教他?”
“是啊。”
楼梯间昏暗，我看不大清谢燃的神色。
只听得到他嗓音愉悦，又带着某种恶劣的情绪：
“谁让他之前那么欺负姐姐?也就姐姐脾气好，不乐意跟他计较。”
“谢燃。”
我提醒：“他在准备给你买谢礼。”
11.
“给阿燃的谢礼很不好挑。”
季晏梧小声和我抱怨：“你别看他平时脾气很好，但实际上眼光很高，一般礼物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也不知道谢燃到底和季晏梧说了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他脾气收敛了不少，来公司时也很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那你应该找孟小姐来陪你挑。”
我开口提醒：“她眼光比我好。”
季晏梧脸上笑容一僵。
半晌后又生硬地别过头：“你别提她，我和她没关系！”
于是我识趣地没有继续说。
可季晏梧好像又更不高兴了。
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不继续问我了?”
只是没等我开口，这人就自暴自弃地开始剖析自己。
“我打那个人的确是因为他差点伤害了孟清欢，可这并不代表我还喜欢孟清欢——”
“不、不对，我就没喜欢过孟清欢！之前也是因为有人说孟清欢适合我，我才去试试的。”
说到这，季晏梧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有些别扭：“我、我那时就是想气气你。”
被季晏梧这么一提醒，我才依稀想起来他追求孟清欢的那段时间，正好是和我闹得最僵的时候。
记不清因为什么闹的了。
反正季晏梧经常和我闹脾气。
我嗯了声：“现在脾气闹够了，清醒了?”
季晏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和你发脾气了。”
他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证。
末了，又委屈巴巴地问我：“那你以后能不能别像上次那样吓我啊?”
他指的是那天晚上我逼着他离开我家。
我沉默半晌后，应了声好。
于是季晏梧又高兴了起来。
12.
季晏梧最后挑了一对钻戒。
他说谢燃有一个藏得很好的女朋友，很宝贝。
但到现在也没肯告诉兄弟是谁。
我沉默地看着季晏梧发消息兴高采烈地问谢燃什么时候有空，还是没忍住：
“你替谢燃买?”
“阿燃说，这是来自兄弟的祝福。”
季晏梧后知后觉，有些茫然地问我：“是不合适吗?”
很明显，让季晏梧谢礼送戒指是谢燃的主意。
而我一开始和谢燃说这件事，只不过是想让他收敛些。
于是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退了，换一个吧。”
季晏梧点了点头说好。
他没问为什么。
等季晏梧回店里的时候，谢燃给我发了消息。
他没理季晏梧，倒是在我这消息发了很多。
【谢：那傻子真带你去看戒指了?】
【谢：我到现在都没和姐姐大大方方地出去约会一次，凭什么又被他抢先了！】
【谢：我不管！姐姐得补偿我！】
谢燃和我聊天时很喜欢发一些小表情。
真的和他很像。
我低头看着手机，眼里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意。
直到季晏梧从店里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是提着一个袋子。
“没退？”
我收了手机，问。
季晏梧摇了摇头，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了我。
低声：“我刚刚……注意到你盯着这个戒指看了很久。”
我准备要接的手顿了下。
“季晏梧，”我抬头看他，语气认真：“你知道送女性戒指意味着什么吗?”
季晏梧保持着递东西的动作没有变。
要是以前，他肯定会不耐烦地直接塞到我手里了。
“我知道啊。”
一开始，季晏梧只是小声嘀咕。
可在我的目光注视下，这人脸越来越红。
最后干脆直接低下头不看我，有些破罐子乱摔的意味：
“我知道啊。”
“我就是、我就是想让你能继续管我！”
这个理由在意料之中。
于是我笑：“那你应该去找一个管家婆。”
“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晏梧慌了，有些笨拙地解释：“我就是、我只是——”
“你喜欢我?”
明明是疑问句，可我用着陈述的语气。
只是简简单单四个字，但对季晏梧来说却又异常难以说出口。
他僵硬着身子，最后茫然地看着我。
无措而又小声地问：“所以这就是喜欢吗?”
我反问：“谢燃没告诉过你？”
“阿燃只是说如果我继续这么作下去，你就真的会不要我——”
话没说完季晏梧就猛地停住。
他抓了抓头发，又说：“我不想惹你生气，也不想你真的会因为其他男人而不要我。”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
季晏梧顿了顿，小声而又认真：“那我应该很早很早就喜欢上你了。”
迟来很久的表白。
“那你喜欢我吗?”
我听出了季晏梧语气里满满的期待。
是我很久很久之前在梦里会出现的场景。
我也听到我轻笑了下，语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漫不经心：
“应该是喜欢的。”
——我总得让某些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13.
那天回去的路上，我在车上睡了过去。
醒来后就发现那枚戒指戴在了我的中指上。
而季晏梧和我十指相扣。
他抓了抓头发别过脸，小声：“网上说，这样就可以防止其他男人过来骚扰你了。”
他的独占欲向来都很明显。
“挺好的。”
我看了一会，又对着握在一起的手拍了张照。
然后发给了谢燃。
谢燃瞬间秒回三个问号。
【谢：真答应那个傻子了?】
【谢：我真要为爱成三了???】
【谢：今晚等我！！！】
我心想，网上说的果然不一定对。
你看，谢燃不就是个例外吗?
季晏梧并不知道。
他只是因为我这个举措，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像是终于找到能让我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牵绊。
可到公司时我又把戒指摘了下来。
“我暂时还不想公布我们的事情，”我朝着季晏梧安抚地笑了笑，“可以吗?”
也不知季晏梧想到了什么，原本不好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他试探地伸手抱住我，动作小心翼翼。
“我以前……是不是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啊？”
其实并没有。
当初能进季氏我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替季晏梧收拾烂摊子时我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我并不会让那些无用的情绪来主导我。
可是对上季晏梧带着一丝愧疚和自责的目光时，我还是点了点头。
“我以后肯定不会了，我会学着对你好的！”
季晏梧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他开始学着接手季氏企业，成长的速度让季总和季夫人都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被掉了个包；
他开始收敛起自己的性子，变得沉稳了起来。
因为我说，我希望季晏梧能成长为一个能让我觉得可靠的人。
“那我觉得他得花很多很多的时间。”
谢燃在听到这件事时笑得肚子疼。
他靠在我肩上，啧了声：“看起来他是真的很怕你会不要他啊。”
我侧身避开了谢燃的亲近，又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公事。”
“你对我真的好无情啊。”
谢燃托腮，小声抱怨了一句。
他打开文件，看都没看就打算签上自己的名字。
却又在落笔的那一刻停住。
“姐姐，”谢燃抬头看我，可笑意不及眼底：“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我没回答。
于是谢燃面无表情地丢掉手中的钢笔。
却又在靠近我时悄然恢复成先前可怜而又委屈的模样：
“我教会他什么是喜欢，可不是让他来和我抢姐姐的啊。”
我叹了口气。
抓住谢燃的手腕微微仰头。
最后吻落在了脸侧。
我假装没看到谢燃眼底的失落和醋意。
14.
季晏梧说要给我好好庆祝一下生日。
但被我拒绝了。
“我只想你陪我简单过一下就好了。”
于是季晏梧原本黯淡的神色又瞬间明媚了起来。
我似乎还能瞧见某条无形的尾巴在他身后不断摆动。
他嘴硬又得意：
“我、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但你在外人面前也要收敛下啊！”
我歪头故作深思了会，然后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那用这种方式收敛？”
季晏梧瞬间脸爆红。
一边忍着脸红，一边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以后能不能多收敛收敛。
就用这种方式。
谈了恋爱的季小少爷在某种程度上倒是没那么嘴硬了。
可他还是失约了。
因为怀孕的孟清欢在家里跌倒了。
哪怕季晏梧紧赶慢赶，依旧还是迟到了。
“对不起。”
季晏梧捧着已经化掉的生日蛋糕，惴惴不安地道着歉。
“按照以往，我在这个时候肯定是要说一声没关系的。”
良久沉默后，我突然笑道。
季晏梧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不顾手上被打翻的蛋糕，下意识抓住我。
眼眶红得吓人，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于是我安抚地拍了拍季晏梧的手：
“可这次我不想了。”
“所以阿季，我们分手吧。”
季晏梧现在很少对我发脾气。
所以他再次被我用武力逼着离开。
没过多久，门铃响起。
我以为是季晏梧，却没想打开门看到的是原本应该出差在外的谢燃。
他捧着精美的生日蛋糕，微微喘气。
“生日快乐。”
谢燃吻上我的唇，黏黏糊糊：“姐姐。”
15.
我和季晏梧冷战了。
没有人知道原因。
毕竟我们谈恋爱时悄无声息，分手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
季晏梧像是才反应过来这件事。
于是他更生气了。
我也没打算去哄他，而是忙着以后的交接工作。
直到消停许久的季晏梧又出去打架。
周谨依旧是打电话给我。
我没接。
周谨没办法，只能借了其他人的电话。
嗓音因为过分焦急而隐约带上哭腔：“桑姐，你要再不来，阿季真的要被打死了！”
真是稀奇。
向来混不吝的小魔王还能被人揍。
我挂断电话依旧像没事似的看着手上的文件。
可半个小时后，我还是到了周谨说的地点。
地上血迹斑驳发黑。
周谨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打转，又在看到我时仿若看到了救星。
“桑姐！”
很熟悉的场景。
我脚步微微一顿，却又假装无事发生。
只是还没靠近就又听到躺地上那人翻了个身背对着我，对着周谨吼：
“她都不要我了，你还叫她过来干什么！”
周谨吓了一大跳，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我。
季晏梧在我面前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模样。
“怎么回事？”
我抬头问周谨。
季晏梧警告：“周谨！”
可周谨却像是没听到，一股气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今天的合作方喝了点酒，问阿季怎么这次谈合作的不是桑姐你。后来、后来他们喝多了，就说了些不好的话。”
“阿季听不过去，就和人打了起来。结果没想到那些人带了很多保镖。所以就、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季晏梧躺在地上装死。
我瞥了一眼，冷静问：“说我什么了？”
“说、说你——”
周谨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于是我平静地接了下去：“说我是走后门才能爬这么高?说我一个女人能有现在的位置都是靠着出卖身体?说我能谈下那么多合作都是因为和合作方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说我下贱，说我不要脸?”
这下也没等周谨开口，季晏梧就急得跳了起来。
语气暴躁：“他们放屁！你别听！”
也是因此，我注意到季晏梧青肿的脸，以及略微扭曲的小腿。
那些人倒是丝毫没顾忌被打的是季家的小少爷。
我安静地看着季晏梧。
而季晏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不想给我看的那不堪的一面已经暴露得彻底。
他下意识别过脸，露出半张还算看得过去的侧脸，抿了抿唇没吭声。
于是我问他：“被骂的是我，季晏梧你在生什么气？”
“我——”
季晏梧被我哽了哽。
周谨看不过去，小声：“就是因为他们骂的是桑姐你啊。”
“还有上一次生日，不是阿季故意要迟到的，是孟清欢那女人说手上有桑姐你的——”
“周谨！”
“你怎么不等他说完再阻止呢？”
我被气笑，没忍住嘲讽了句。
于是季晏梧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扭头瞪我，眼底隐约有什么在闪烁。
“你过来干什么?反正你又不打算管我了！”
“专门过来看你笑话。”
我怼了回去，蹲下身看着季晏梧那条腿。
他下意识想躲，却被我不耐地拍了下大腿。
“想成为瘸子就直说！”
于是季晏梧涨红了脸，动也不敢动了。
好在问题不大，只是轻微骨折。
我松了口气，又叫周谨赶紧扶着季晏梧上车。
“阿季不让碰……”
周谨弱弱地开口。
我被气笑：“那你就让他等死吧！”
周谨闭了嘴。
他默默看了眼季晏梧，又看了看我，最后咬着牙架着季晏梧往我车上走。
16.
周谨死活不肯上我的车。
而在去医院的路上，季晏梧别过头一声不吭。
像是在生着闷气。
也不知道是气我，还是气他自己。
于是我开了车窗，又随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在知道真相后就应该原谅你?毕竟你是因为听信孟清欢手上有我的把柄才会迟到的。”
季晏梧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却因为扭头动作过大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我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切，忍不住有些好笑。
“所以季晏梧，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因为这件小事所以才会和你分手？”
我原以为按照季晏梧的性子，肯定会怒气冲冲地说是。
可是这次他沉默了很久，半晌后才哑着声音问我：
“桑凌，你是不是其实很讨厌我啊?”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惊讶：“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从小到大都是我在闯祸，你在想尽办法给我收拾烂摊子。”
季晏梧一字一句，像是在极力忍着嗓音里的颤抖。
“我脾气不好，又任性，经常会做一些让你为难的事情，又不考虑你的感受。”
“明明应该是我要承担这一切的。但是因为我贪玩不着调，所以爸妈让你替我出面，结果却要被那么多人污蔑。”
“所以阿凌，你应该很讨厌我的。”
说到后面的时候，季晏梧已经抬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尾音里全是虚弱的示好。
看上去怪可怜的。
于是我欣慰：“看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可是季晏梧，这还不是我和你分手的理由。”
从某种方面上来说，我的恶劣程度并不比谢燃少。
所以我收回视线：“你继续猜吧。”
季晏梧不敢吭声。
只快到医院的时候，他又小声问我：“你崴脚的时候，疼不疼啊?”
我没搭理。
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还挺疼的。”
于是我没忍住笑骂：“那你疼死算了。”
17.
季晏梧住院了。
他死活要我留下来陪他，否则就要出院。
季夫人被气到直接放狠话：
“那就直接把腿打断了！”
季晏梧一直都挺怕自己这个妈的。
可他下意识看我，又无措解释：“我只是太想你了。”
“你、你不用每天来的，只要我偶尔能看到你一两次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季晏梧无赖地拉着我的衣角不撒手。
我低头看了眼。
嗯，真的是很小的一片衣角。
季夫人没眼看。
“别惯着！”她告诉我，又冷哼：“这小子皮厚实着，死不了。”
但话虽这么说，我还是看到了季夫人眼底的担忧。
于是我抽出一点时间去医院探望季晏梧。
期间孟清欢也曾来过，却被季晏梧赶了出去。
又看到向来不可一世的季家小少爷着急忙慌又可怜巴巴地同我解释。
于是她专门留在那堵我。
“你以为你赢了吗?”
孟清欢恨恨地看着我，眼底充满了嫉妒：
“你不过就是靠季家施舍才能活下来的可怜蛋！你以为你能长久赢到季晏梧的心?别开玩笑了，等哪一天他厌烦了，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就跟他现在对我一样！你以为到那时你还有什么价值吗?”
我听着孟清欢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她遇到的一切。
只是反问她：
“可我为什么要靠男人的喜欢和在意来衡量我的价值？”
“那挺没意思的。”
我笑道。
18.
谢燃去探望季晏梧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他在和我撒娇。
他一愣，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语气隐隐在咬牙切齿。
我装作没听见。
而季晏梧是真没听出来。
他甚至真心诚意地感谢谢燃之前给他的出谋划策。
听得谢燃一阵心梗。
而等谢燃出去的时候，季晏梧又悄悄告诉我，谢燃并不喜欢我。
“他一开始……还说过一些关于你不好的话，说你有企图，让我离你远些。”
到底是自己兄弟，季晏梧只含含糊糊一带而过。
他目露担忧地看向我：“其实阿燃脾气不是很好，所以如果他之后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我含笑应下。
“我怀疑这蠢货就是故意的！”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背刺的谢燃在无人时难得失控恨恨地骂。
他顿了顿，又极为认真地问我：“所以是他撒娇撒得好还是我撒娇撒得好？”
我没回答，而是笑着问谢燃：
“所以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怎么可能?”谢燃故作委屈：“我对姐姐一直都是坦诚相待的。”
话说着，他就伸手装作一副要坦诚相待的模样。
被我拦了下来。
19.
季晏梧腿好得很快。
他出院那天，一堆人来庆祝。
我没去。
季晏梧喝醉了酒，打电话给我。
接电话的是谢燃。
季晏梧依旧没有听出来谢燃的声音。
他只是在听到男声时下意识挂断了电话。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
季晏梧赶过来找我的时候浑身淋得湿透，脸色发白。
“你让那个男人进了你家？”
我下意识皱眉：“你先回去换身衣服——”
“回答我！”季晏梧低吼，眼眶红得要落泪，声音近乎哽咽：“那个男人还在是不是？”
“可那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微微仰头看着季晏梧，忍不住好笑：“季晏梧，我们已经分手了。”
于是季晏梧后知后觉。
他有些迟钝地点了下头，小声重复了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懒得和一个酒鬼计较什么。
刚想让人离开，就看到季晏梧下一秒站在窗户边。
近乎咬牙切齿：
“桑凌你要是敢让那男人碰你，我就从这跳下去！”
三楼。
不至于死，顶多让这刚出院的人再进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
于是我好心提醒，却没想倒是给了季晏梧一个理由。
这人又不讲理抓着我的双手贴在脸上，黏黏糊糊“汪”了声。
小声又委屈：“可是瘸了腿的狗真的会没人要的……”
在我们曾经在一起的某一日，季晏梧大方地给我展示过他的某本日记本。
日记本里夹着几张纸。
是那五百遍的罚抄。
只不过那罚抄上的每一个“不”字都被主人抹上了黑团。
而那时的季晏梧闭着眼红着脸，被我逼着汪了很多声。
但这次他却是主动的。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季晏梧就摸到了我手指上的戒指。
原本有些惊喜的神色在看到那枚熟悉而又陌生的对戒时彻底僵硬。
“这戒指——”
接下去的话季晏梧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谢燃从我身后走了出来。
20.
有些事根本禁不起推敲。
尤其是那两次都没有被季晏梧放在心上的男声。
季晏梧后知后觉，瞪着谢燃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气得要打架，却被我一句“要打架都给我滚出去”给制止。
“你妈骂的没错，你还真是个蠢货。”
谢燃朝着季晏梧微微一笑，脸上带着某种胜利者的得意。
却在被我禁止靠近时猛地僵硬。
谢燃瞬间委屈：“姐姐。”
那一声“姐姐”像是引火线。
又或许是因为谢燃手上那一枚明显和我是一对、又是他自己亲手送出去的戒指。
季晏梧浑身气得发抖，却在想上前时又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于是他生生克制了所有的动作。
可小少爷不会骂人。
他气到想杀人了也只会骂谢燃：“都说朋友妻不可欺，谢燃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
嗯，还带着点哭腔。
谢燃瞬间反嘲讽了回去。
“朋友妻?姐姐答应和你结婚了?更何况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绝对不会喜欢她的吗?”
两人你来我往, 倒是让我知道了不少秘密。
比如当初怂恿季晏梧去追孟清欢的就是谢燃；
比如季晏梧曾有段时间怀疑自己喜欢上了我，却被谢燃引导误会；
再比如谢燃会对我感兴趣, 是因为季晏梧经常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家里有个经常替他善后又包容他脾气的姐姐；
又比如我和谢燃的第一次接触就是他处心积虑设计来的。
最终是谢燃占了上风。
但两个人此时都异常狼狈。
我掀眸：“骂完了?”
两人神色一僵, 没一个敢吭声。
最后是季晏梧带着哭腔问我：“所以是因为他?”
我知道季晏梧在问什么。
但现在的季小少爷实在狼狈又可怜。
于是我叹了口气，偏头看了眼谢燃：
“孟清欢手上有关我的把柄是你给的?”
谢燃眼神闪烁下, 逐渐收起脸上得意的神色，乖乖认错。
又小声嘀咕：“我怎么可能会真的给她?”
“谢燃！”
后知后觉的季晏梧悲愤欲绝。
又被我按下了。
“不是因为谢燃。”
谢燃撇了撇嘴，但也没反驳。
季晏梧仰头看着我，眼神湿漉漉让我想起了屋檐下被淋湿的小狗。
“我们试过了, 但不合适。”
我递给季晏梧毛巾让他擦擦, 又笑：“我始终不是你坚定不移的第一选择, 季晏梧。”
不管是什么时候。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
我都只是季晏梧的备用选项。
因为他认定了我会一直在他身后陪着他。
“陪一个男人长大真的很累。”
我盯着季晏梧的眼睛, 认真：“所以阿季, 下次别那么嘴硬了。”
21.
两个人都被我赶走了。
可到半夜的时候, 谢燃还是偷摸爬上了我的床。
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到了我家的钥匙。
看着自荐枕席的谢燃，我笑他：“算计太多, 爱人太累。”
“能成功就行，我向来都不在意过程。”
谢燃挑眉, 又黏黏糊糊地凑了上来。
我没赶他走。
只是第二天出门, 我就看到在我门前坐了一夜又缩成一个球的季晏梧。
谢燃下意识看我：“我来的时候他还不在的！”
话音刚落, 他后知后觉地气愤：
“这傻子学我！”
季晏梧被吵醒。
湿衣服穿了一夜, 他嘴唇干裂，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
可以往受了一点小伤都要大呼小叫引起我注意的小少爷这时候只是抿了抿唇。
他看了眼谢燃, 然后撑着身子要起来。
小心而又无措和我解释：“我没想打扰你。我就是想，如果你半夜要赶谢燃走, 我可以帮你带走他的。”
但他没想到谢燃能留了下来。
所以季晏梧顿了顿，低下头，声音越发低。
“我就是困了想睡一觉, 原本想等你醒来前就离开的，但我没想到睡过头了。”
“你要是觉得我烦，我现在就离开……”
越说越难受。
谢燃在一旁气得跳脚, 恶狠狠说季晏梧肯定是装的。
这套路都是他用完剩下的。
可话是这么说。
等季晏梧真的烧晕过去时, 谢燃二话不说就送人去医院。
醒来两人继续吵，私底下又打了几架。
我也没空理会这两个人的明争暗斗。
有着季夫人的帮忙，我在季氏的工作交接异常顺利。
等到交接工作完成没多久，我又收到了国外一家我心仪很久的研究所的 offer。
从一开始，我进季氏就只是想报恩。
而现在我也完成了约定, 季晏梧也已经成长到不再需要我的铺路。
季夫人没告诉季晏梧有关我的打算。
她只是说，如果我想回来, 她随时都欢迎。
22.
离开那天，我在机场碰到了大着肚子的孟清欢。
国内生活没她想的那么容易，她要回去投奔那个曾经抛弃她的男人。
毕竟那是孩子的父亲。
“你的确赢了。”
孟清欢面无表情, 全然没有年轻时的骄傲。
她死死地盯着我：“你不需要靠男人的喜欢和在意，可是那两个人却因为你差点成为其他人口中的笑话。桑凌，你的确很有本事。”
“你又说错了。”对此, 我只是叹了口气, 又扬了扬手中的机票：“对我而言，他们只是生活的调味品，却不是必需品。”
我并不会因为谁而放弃让自己能变得更好的机会。
就像当年在季晏梧一次又一次强调不会喜欢我时, 我也会干净利落地收拾好那些无用的情绪，不任其影响我。
然而两个月后。
我如往常一样去研究所。
推开门却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阿凌！”
“姐姐！”
于是我瞬间面无表情退回，“啪”地一声关上门。
今日诸事不利。
宜关门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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